刚生产完不久的产妇,面色苍白,唇色惨淡,虚弱地坐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
袁静姝从豆蔻手里接过药,难闻的浓郁药味熏得袁静姝闭了闭眼。
豆蔻见袁静姝一口气将一碗药喝下,连忙适时递上一小碗蜜饯。
薄胎白瓷的小碗,衬得那些蜜饯更诱人。
“不用了。”袁静姝摆了摆手,嘴里苦总比心里苦好些。
“夫人,今儿的蜜饯是大人亲手买回来的。”豆蔻还想再劝劝,这副药味道着实不好。
袁静姝赏脸地尝了一个,甜甜的,到底还是没能甜到心底,“放这儿吧。”
等嘴里的苦味不再,袁静姝缓缓开口,“再说说最近的事情吧。”
豆蔻下意识地看向侍立在一边的桂嬷嬷。后者轻轻摇头。豆蔻垂下眸,摇摇头。
袁静姝知道这二人都是为了她这副身体,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人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豆蔻一怔,死死地低下头。
桂嬷嬷连忙道,“大人每天白日里去衙门,下衙就回来,偶尔与同僚们一同出去吃吃饭。”
“一个司马,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做?”袁静姝冷笑,当初自己在杨家住着不舒服,便求了姑母,给丈夫派了外放。
因为自己嫁进杨家三年都还没有子嗣,姑母特意将夫君放到建州来当个小司马,也是想杨宜修有时间陪陪她。
建州刺史是姑母那边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她和夫君。等到夫君三年司马任满,建州的刺史大人也该往别处挪一挪……
可是如今,她也就在晚上的衙门沐休的时候见到他。
袁静姝再看到桂嬷嬷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不由沉下来,“可是大人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桂嬷嬷惊讶,“谁在姑娘面前乱嚼舌根子……”
桂嬷嬷正想糊弄过去,却被袁静姝的目光一扫,当即便知道,今天这事情,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只能尽量的淡化,“没什么大事,就是云姑娘的奶娘私底下见了大人几面……”
“几面?”袁静姝拔高声音,怒冲冲地吼道,“云岚她都订了亲了,还缠着大人作甚?”
“夫人,您消消气,您现在还在坐月子呢!”桂嬷嬷连忙道,“不管怎么回事,您也要先养好身子再说啊!哎,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本该等夫人出了月子再说的。”
袁静姝此时,却想感谢姑母。要不是姑母送的桂嬷嬷心思浅显,她不会这么早明白杨宜修的那些小动作。
“我知道嬷嬷一心为我好,只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受,”袁静姝看了看空荡荡的居室里,只有自己这几个心腹,暗恨自己体弱,只能让奶娘帮着带孩子。“嬷嬷放心吧,我会好好坐月子,一切事情,都等我出月子再说。”
桂嬷嬷脸上升起一抹笑意,“这就对了,夫人,这会儿小公子也该醒了,奴婢让奶娘将小公子抱过来?”
袁静姝笑着颔首。
出了袁静姝的居士,桂嬷嬷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夫人问得不多,要是夫人知道大人买回来讨夫人欢心得那些小东西都是那个秋嬷嬷挑的,还不得把房顶都掀了?
“就这些了?”云岚手上的团扇快速地摇动着,连扇面上是何种图样都看不清楚。
“奴婢找人打听了,秦十姑娘平时最爱这些个东西。”茜草伸长脑袋看了看,“姑娘能收罗齐全也是本事啊。”
秦家是比朱家更为清贵的书香世家。虽然秦家十姑娘进云家是当三儿媳妇,可是嫁的,却是云家功名最甚的云庭,聘礼方面,自然是和朱家并齐。
云岚将手上的聘礼单子和当初给朱家下聘时的聘礼单子再三对比,终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将单子和一些只能在建州买的东西装起来,打算送到建安去。
“姑娘,您让找的人来了。”琢玉进屋环视了一圈,立刻找到云岚所在的地方,行礼道。
“都是自幼在岛上长大的渔民?”云岚问。自从她起了心思将盛景坊的一部分搬到海外的岛上,便想到找人给有意向的那些人说说岛上的具体情况。
云岚希望,到时候真正到海外的,都是心甘情愿去的。
“正是。”琢玉点点头,“司徒公子说,既然盛景坊有他的一份,他便也需得出力才行。这些渔民,便是海外岛上来大周讨生活的。他们自幼生活在那岛上最是清楚岛上的点点滴滴。”
又麻烦司徒逸了。云岚暗恼,不由得开始想自己手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帮到司徒逸的。蒸汽机就不说了,真正想要靠蒸汽机推动的船不是那么好造的。现在的船大多是木船,就是在船上做饭都得小心翼翼得,更遑论用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火得蒸汽机?
“茜草,待会儿去厨房让厨娘做一些爽口的点心,顺便把做法也附上。”云岚想了想,前些日子司徒逸似乎已经开始苦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云岚便让厨房那边新研究出来的点心送过去。
好让自己心里也好受一点。
茜草连声应下,又问道,“厨房那边特制的薄荷粉要送一些吗?”
没有薄荷粉,很多点心的味道就没有了那种浸人心脾的凉意。点心的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
“全都送过去吧。”云岚稍一琢磨,“咱们院子里种了不少薄荷,让厨房那边多做一些薄荷粉,以后自己吃或者送人都便宜。”
茜草领了差事,便退出书房。临到门口,看见香雪姗姗走来。
香雪一见茜草,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问道,“姑娘现在心情如何?”
茜草还了一礼才回答,“姑娘现在好着呢。香雪姐姐可是遇到什么难办的差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杨司马的夫人四五天前诞下一麟儿……”
“四五天了?姑娘这儿可还没消息呢!”茜草捂嘴道,“杨大人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嫉妒心强的?咱们姑娘跟杨大人那是打小的兄妹情分,如今姑娘也定亲了,袁夫人竟然还是不肯释怀。”
“袁夫人估计是爱惨了杨大人吧。”香雪想到偶然一次看到袁夫人看杨大人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冷。急忙道,“我进去跟姑娘说说。杨大人大公子洗三的时候,姑娘没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咱们姑娘呢。”
茜草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去。
这事儿,袁夫人做得真不地道。现在建州不知道有多少人再看姑娘得笑话吧?
居士很久没有露面,建州一个司马夫人都能给云岚一点颜色看看。
书房,云岚听了香雪的话便陷入沉思。
“你们觉得,我送点什么礼好?”云岚问两个丫鬟。
“听说,袁夫人最喜欢各种羊脂白玉制成的东西,姑娘要不要挑几件羊脂玉的玉佩什么的?”香雪中规中矩道。
琢玉听闻自家姑娘被袁夫人无视,心里不痛快,“袁夫人连帖子都没有送一张,姑娘不如直接不去,还能省下一大笔银子呢!”
“总不能不给杨大人面子。”香雪嘟嚷,不赞同道“杨大人和咱们公子是知交好友。杨大人头一回当父亲,姑娘怎么也该送点东西去啊!”
更何况,自家二公子成婚之时,杨大人没少送东西。
“到时候要是没帖子,我不进去就成。”云岚看着两个丫鬟,“礼你们可要给我准备好。”
不久前,云岚才从司徒逸那儿知道,原来当时三哥用用额那份宝典,全是出自杨宜修之手。就算是为了报那份手札之恩,云岚也要给杨家那位小公子备上一份厚礼。
时光荏苒,很快就到了六月底。
经过那些岛上的渔民们的宣传,盛景坊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拖家带口地到海岛上去暂时定居。
而乘风号也已经在清海军的海港停下来。出人意料的是,眼见着那么大一艘艘船进港。守在港口处的人,竟然没看到船上有多少货物……
若不是偶尔还会卸下来一些用箱子,可是,那点东西,相对于整个船队来说,简直就是少得可怜。
杜辉带着云庄隐在人群中,看着乘风船队卸货。
看了一会儿,杜辉仍不住对云庄道,“你那妹夫不会是看着我要分他的银子,故意只运这么一点货物吧?那我岂不是亏了?”
云庄嘴角抽了抽,“不会的,大人。妹夫他这一次一来是试航二来给家妹带了些比较偏门的东西……”
“哟,没想到司徒老板也是个有心的。”杜辉随意的调侃了一句,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住卸货的人。
看了一会儿,杜辉大致看明白了,对云庄道,“你这妹夫是个了不得的。照这样下去,就算是以后海禁了,朝廷那边总是拖着我这儿的军饷的话,我也能养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