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紧张是假的，伊莱妮感觉一阵发麻。但就算是现在把卢林.凯尔交出去，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结束。
“宫伯大人，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希望能听到您的回答。”
伊莱妮思考着，现在怎么安抚族中情绪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希斯塔娜点头道。
见宫伯同意，伊莱妮斟酌地开口道：
“宫伯大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孩子被人杀死，你有实力可以为他报仇。你的家族也足够支持你报仇，你会怎么做？”
伊莱妮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来自于血脉的无形的力量依旧没有消失。
希斯塔娜沉默了，她秀眉紧蹙，似乎在认真思考伊莱妮的问题。许久，她脸色微变，终于开口道：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报仇。这是我的责任。”
“但是，也得看我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他正直善良，却没有原因被害，我为他报仇无可厚非。如果他只为一己私利作恶，滥杀，在作恶之时被人杀死，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过，身为母亲的我，依旧有罪。于公，我会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引咎自责。于私，我依旧会为他报仇，报仇之后，谢罪自裁。”
说完这些，在伊莱妮震惊的目光里，她眼角泛起一丝泪光，又开口道：
“可惜，我这一生无儿无女，自然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而烦恼。”
伊莱妮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绝对客观，通透的父母，世间哪来那么多悲剧。
“宫伯大人，还有一个问题。”
“您觉得是个人重要，还是家族重要？”
伊莱妮再度发问道，当然，这个问题她选不了。父母选择了自己的爱情，但又无法舍弃族群，落得身死的下场。而她比父母更贪心，她跳出了选择，只要族群和人类间不再纠结彼此，个人的一切都可能实现。
希斯塔娜这次没有犹豫多久，直言道：
“我选个人。”
“公爵阁下，家族给予我们的一切究竟是家族自愿给予的吗？不，那也是靠自己得来的。”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孩子，我觉得家庭比我自己更重要。但一个庞大的家族，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我曾见过和我同岁的玩伴因为天资不够，五年都没有一件新的棉袄。我也见过突破失败，跌落神坛的族兄族姊，被族中元老舍弃。”
“如果个人的能力低下，家族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个人。那反过来说，是不是个人的能力足够强大，个人，也可以舍弃家族呢？”
“大多数的贵族都是这样，甚至在北方的诺兰，多数家庭中，依旧延续着新生儿在风雪中活不过半天，就舍弃的传统。”
“所以，个人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我会选择个人。”
伊莱妮没有说话，静静地感受着环绕着会议厅的力量，那力量在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在心态方面，我不如比我还小一百多岁的希斯塔娜。控制力量上，也比不过爷爷啊。。。”伊莱妮心中喃喃道。
在会议厅的角落里，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无声地鼓起了掌。
“说得真好，希斯塔娜这位宫伯要是去我们大学上公开课，一定是座无虚席。”
林夕听她说了那么多之后，都不禁赞叹道。不过巴尔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股力量应该已经达到八阶了，我想想，除了奥古拉斯，伊莱妮，斯尔克之外的八阶。。。”
“应该只有伊莱妮的爷爷，希芬维尔德了。”
“奥古拉斯的直系血脉，血族千年来第一天才。”
林夕盘算着剧情设定的同时，伊莱妮已经开始送客道：
“我明白了，宫伯大人，谢谢您。”
“三天时间，我会给您答复。夜深了，您要不要在城堡住上一晚？明日再走？”
希斯塔娜也不恼，她微微颔首，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抬手示意道：
“公爵阁下盛情，只是我初到伊林，还有诸多事务未能处理，不便叨扰，先请告辞。”
伊莱妮也站了起来，唤来骑士道：
“与我一同送送宫伯大人。”
众人出了会议楼，离开城堡前庭，一直走到城堡的巨大围栏外。莱诺河河湾泛起清波，从这里看去，能看到对岸和河湾两侧星罗棋布般的房屋。
“公爵阁下，就在这里止步吧，不必送了。希望三日后，事情和预想的一样顺利解决。”
“帝国纷争将至，公爵阁下珍重。”
希斯塔娜说完，就这样在数位监察使的跟随下，沿着城堡外弯曲的石板路慢步走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像伊莱妮想象那样展露出多么强大的实力。
夜色中，那沿着河湾栽种的雪松枝叶繁茂，很快把希斯塔娜的身影完全吞没。伊莱妮顿时放松了下来，在屏退众人后，她就这么坐在了城堡外围栏的台阶上。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揉了揉眉头，这种熟悉的倦意，让她不禁回想起刚刚接手伊林公国公爵的时候。坚持改革，又得保持两个种族，数种信仰的平衡。外人看见的一片祥和，都是她数十年的政务积累，和近十年来的辛苦换来的。
而就在她这些努力终于可以让她喘喘气，休息休息的时候，卢林.凯尔又横亘在了这个靠她勉强维持起来的天平之间，龇牙咧嘴，时刻要把她多年的努力击碎。
血族内部她已经尝试过了，因为黑西德而起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用她告诉族长奥古拉斯刚刚与希斯塔娜交谈的事情，自己不嫌事大的爷爷多半已经在地下候着了。
伊莱妮现在反倒希望，帝国高层知道血族存在的，除了那位深不可测的教皇外，再多上几个人。
因为只要帝国知道了血族的分量，才会担心在一位直系血族强者死去后，不亚于非龙王实力的血族族群的可怕。
有时候她也会想，以她爷爷希芬维尔德一派的族老们提倡的，把族群的存在摆在明面上，以实力来获取人类平等的对待，这一点未必就不可行。
至少，在发生大事时，不会出现帝国人员对多数希望和平的血族展开杀戮的情况。
看似玩世不恭的她一旦仔细想这些事情时，总会把事情的结局往最坏处想，这样，发生再坏的结果她也能提前做些挽回的准备。
“黑西德叔叔的死并不意外。希斯塔娜说的没错，他是死在对人类的仇恨上。”
“那想为他报仇的爷爷，大爷爷也应该没错才对。”
“可是现在一旦决定报仇，以族老们的手段，公国中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
“而且教皇，那个背靠神明的可怕存在，他会亲自来到这里，只为了收回卢林.凯尔。。。”
“还有龙族。龙族也会不日到来，甚至已经有化形的存在进入了伊林。。。”
“哎，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提起双腿，抱在怀里，红黑色的宫装长裙拖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她并没有在意。
“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玩闹的。。。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因为我而起。”伊莱妮想起了许多，喃喃道，
“近几年事情慢慢变少，我以为很多事都可以随意些了。”
“最近十几天，嗜血的想法一直消散不去。。。呵，身为血族为了不吸血，把茶全换成了蜂蜜酒，各种甜点每天不断，说起来真是好笑。。。”
“至于对人类奇怪的感觉。。。多半还是没吸血的原因。”
伊莱妮抬起头来，想借助月光让自己略微清醒些。
但她忘了，此时正值十二月底，月亮几乎没有。临近半夜，城堡外也一片漆黑寂静。
“我还是睡觉吧。大爷爷不让我管这些有的没的，说不定一起来，事情就都解决了。”
伊莱妮强打精神，让自己保持乐观，但揉都揉不开的眉头却不这么想。
就在伊莱妮神色越发惆怅时，安朵火急火燎地从城堡里赶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慌张之色。
“公爵大人，您怎么还在外面，天太凉了，快回去休息吧。”
安朵来不及看伊莱妮好似苦瓜般的脸，伸手扶起脚步蹒跚的她，朝城堡中走去。
林夕坐在雪松树高高的枝子上，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牙齿都快要咬碎。
“我是真佩服给伊莱妮加戏的家伙，这都是以后主角要刷的副本。现在就动了，后面剧情不就全乱了吗？！”
对于一个设定狂魔来说，没有什么比乱改剧本影响人设更糟心了。
好些时候，林夕才从满脑子发麻的状态中恢复，思考道：
“算了，想点其他的。如果事情真的像现在这样发展。不出三章就要出完结感言了。”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悲剧什么的我再也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