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真的是你吗？”
随着声音，三个人往地下行宫走去。比上面的残墙断壁，下面倒是能看得出些曾经繁华的影子，只是现下一副落幕的样子。
桑子若跟着他们，耳朵中总能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
“你们...可以听见吗？”
两人皆没有回答。一直领着她往行宫的最深处走去。这里并不算大，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是尽头了。
可是她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张桌角都被磨坏的黄亚木茶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油灯里既无油，也没火。
就跟这里一样毫无生机，一个死物放在那里，更加显得怪异。
“殿下，我们告退了。”
说罢，顾老头带着顾挽笙离开，桑子若才感到有些后怕。若这些人只是想要谋害她，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突然，那个声音又响起。只是这一次，近在眼前。
“你在哪里？”
“若儿...”
桑子若定睛的看着，声音是从这个油灯里传出来的，她不大确定，又安静的等了一会，想要弄清楚。
油灯无人动，却一下子被点亮了。这一点光亮对整个黑乎乎的行宫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却在她的心里，投射出了生机。
“你是...谁？”
“你真的是我的若儿？”
她的若儿？桑子若一头雾水。可是却没有一丝半毫的逃避。只因着声音有种亲切的感觉。
好像在无数个毫无头绪的梦里，这声音出现过，不止一次。
“我是桑芦。”
桑芦。若不是从赤焰神鹤姬半青的嘴里听过这个名字，她恐怕根本不知道腾蛇族的守护者通天浮蟒叫桑芦。可现在知道了，反而更疑惑。
“我以为...”
“以为我作为宗系守护者，宗系消失，我也跟着仙逝了？”
她点点头，不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手担上黄亚木茶桌。心底最后一丝害怕都减退了。看着微弱的灯光，她竟然徒生出难过。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可是有某种羁绊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我确实快要走了。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贸然让他们带你来。”
“他们...都听命于你。”
油灯人沉默。想来应该习惯了用无声的表情表达，现在被困于油灯里竟然不为人知。
桑子若追问，“我想知道...知道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走近一些。”
何其听话。放下全部的防备。桑子若甚至两只手放在了油灯上。顷刻间，像是往油灯里添了油似的。
火苗一下子大了不少，越烧越大。
一眨眼的功夫，油灯幻化作一个人。一个年纪同姬半青差不多的人。只是弓着背，看上去同她发出的声音一样，孱弱却倔强。
“为何会这样？”
“不着急，我慢慢同你说。”
这个叫桑芦的人自顾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两步路就喘不过气，缓了很久，才招手让桑子若也坐了过去。
行宫里没有可以吩咐的人，她似乎也已习惯。
“桑前辈。我...听鸟族神坛的姬前辈说，有些秘密是关于我的。”
“姬半青？”
“恩，姬前辈说，她做了一个决定，只为赎罪的。”
桑芦满意的点头，没有言语。仔细一看，她着实是个大美人，跟姬半青不分秋色，气质清冷。眉宇中英气十足。可眼底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柔。
人是看呆了，桑子若忍不住想跟她亲昵些。
“没想到，姬半青竟会有这样的觉悟。不过，也算是还当年欠我的恩情了吧。”
顿了顿，好像这事不足为奇地道：“你叫桑子若，我说的可对？”
“没错，可是前辈...”
“无须叫我前辈。”桑芦抬起手，抚上她的手，“我是你娘亲。”
挣开她的手，桑子若双腿几乎是跳起来的。她活了二十年，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孤儿。就算奇遇成为了同生体，也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自己的亲妈。
可一直想要亲近桑芦的感觉，她骗不了自己。
睁大了眼睛，膝盖却弯了弯，重新坐了回去，“你说...你是我母亲。”
“刚才顾老头叫你什么？”
“殿...殿下。”
桑芦的笑总是牵动着她，仿佛一个微笑里就能述说千万年来的情感。虽她看不懂，可她想看懂。
想要了解眼前的人，想要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声音轻柔了几分。
“我以为，你会怪我。”没有停顿的又道：“怪我将你的记忆全部封存。怪我将你养成一个人类。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桑子若觉得她现在正站在一个深渊的边上，那个深渊不见底，或许还有恶兽。她只要稍微一松懈，便会跌落里面，永不得现世。
而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秘密，让她不断在边上徘徊。
“你的身体里，原本有两个封印，一个是方思真人下的，一个，是我下的。”
关于方思真人的那个，她知道，是为了封印住她兽魂的，显然效果明显。可是另一个...她不懂。
但还有一个疑惑，“难道，方思真人也是你的人？”
“没错，方思真人在你身上下的封印，只是为了要让我们的计划得到更多的时间。”
“你们的计划？”桑子若如今很厌恶这个词语。
用手指着自己，“所以，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不，整个计划都是为了你。”
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也不敢追问。只是将视线投过去，定定的看着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人。眉眼中，两个人好像确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眼角的泪痣。竟生在同一个地方。
“这整个计划，到底是什么？”
“还有，我被封印的记忆又是什么？”
桑芦眉间微微一皱，有些为难。可时至今日，她都已经来到了面前，有的事情或应该由她自己承担了。
深吸一口气，对上桑子若的视线，“这个封印牵涉了很多很多事情。更有很多的秘密会被揭开。”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
“我...”不想，‘不想’两个字在嘴边，没有说得出。
害怕是她最初的反应。她实在不想去承担那些沉重的往事。那些回忆一定难捱，因为那牵涉诸多性命。
可是转念，她却道：“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