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的城里大街上，热闹非凡，每个街道边都坐满了人，家家带着孩子出来逛街。
知青们起得早，都奔着城里的洗澡堂子来的，平时干完活大家随便用毛巾擦擦了了完事，时间长了，身上一搓就下泥。
这几天没什么活儿，居委会又忙着弄秦家的事，就让他们上城里洗个澡，打打牙祭放松放松。
温音如背着筐子，时不时要掀开看一眼，害怕奶皂被人流撞散块，到了澡堂子，才把东西放在身边。
“谁先洗完了就在一楼门口等着，别瞎跑，等人都洗完了咱们就去国营饭店下馆子去。”
“对，到时候少一个人挺麻烦的，都别走丢了啊！”
“张瑶姐，你们女知青不用着急，大家都理解。”
女生们爱干净，好不容易能洗澡肯定是要搓得干净，她们步骤多，一个头发就够她们洗半天的了。
男生们头发短，随便拿水一浇，胡乱扣点洗发膏在脑顶上打转，出沫子了再冲掉，撑死也就三分钟。
“行，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温音如从箩筐里拿出几块奶皂分给众人，好不容易来洗一次澡，肯定是要搓干净上奶皂，好好涮一涮这身皮。
这年代的澡堂子没啥装修，用瓷砖随便一弄，甚至连蓬蓬头都没有，只有一个像水龙头的东西出水，水流一股脑儿的喷下来，砸的温音如一愣。
急忙把水流调小，慢慢打湿自己。
张瑶水流开得最大，没几分钟浑身就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后背上，她赶紧翻了翻兜子。
“哎，你们谁带洗发膏了？”她一边翻着兜子，嘴里一边念叨，“不能啊……我明明亲手放进去的……”
“张瑶姐，这不是有现成的奶皂么，昨晚我上头的，洗的可干净还香，你试试？”
“啊？哪能在头上瞎摸？”
张瑶被这话吓了一跳，水滴滑进眼里，她眯着眼睛看向曲谭。
“真的，你试试。”
曲谭对着她努努嘴，示意她看看旁边位置上的温音如，此时她正拿着奶皂胡乱在身上打沫呢，脑袋顶上也全都是绵密细腻的沫子。
看温音如用了，张瑶担忧的心放下一大半，她家人在研究所工作，既然她能用，那这东西肯定对头发没伤害！
说干就干，没一会儿这排的四个人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封闭不透风的澡堂子里，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子奶香味，她们吸吸鼻子，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喝奶呢。
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阿姨在一旁出声：“小姑娘，你们这皂在哪买的？怎么这么香，比我在国贸买的货都要好嘞。”
“哦，这是我朋友自己做的，她在那。”肖扬站在最靠边的空位上，揉了揉眼睛给阿姨指出温音如在的位置。
“谢谢啊，小姑娘。”
大姨走到最里面，澡堂流水声淅淅沥沥的，好似在耳鼓上蒙上一层布，她抬高声音道：“姑娘，你这香皂卖不卖啊？”
“卖的，阿姨。”
温音如抬起手把水流关掉，甩了甩湿漉漉的发丝，她正好洗完了，跟几人对视一眼，拿起毛巾就往外走去。
这里面的人都光着身子，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瞟，虽然知道是无恶意，但是南方出身的温音如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里面脸都红了。
“姑娘，这香皂我能看看吗？”
“可以，大姨你也可以用用。”
看模样和气质，这大姨年轻时也是个爱美的，虽然现在岁数上来了，但小腹居然没有一丝赘肉，一看就是个对自己下狠心保养的。
而且看她手腕上戴的手镯，这种品相温音如只在拍卖行见到过，能在这个年代拥有，定然是个不能小看的出身。
大姨拿在手里观察一会儿，顺势在胳膊上打沫，刚出沫子一股羊奶味就飘出来了。
她新奇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上手奶香奶香的，闻着不刺鼻，最重要的是皮肤没发红。”
大姨皮肤有些敏感，平常用的东西都要再三小心，供销社的香皂根本不能用，上次买了用了后大半夜过敏，送去医院了。
温音如穿好衣服，拿起毛巾在脑顶上轻轻擦了擦，水珠顺势滴落在地面上，印出小水洼。
“这是我自己做的，用的是村民家里养的母羊的羊奶，没有任何添加成分，用起来保证安全。”
看她谈吐，不像是这个小地方的人。
仔细听着，还能在尾音里听出来一股熟悉的上海味。
“你是上海来的知青？”
“对，大姨你也是上海的？”
“母家是老上海出身的，我嫁给了外地人，现在随着爱人来这里工作。”
大姨随着爱人来这里有好几个月了，人生地不熟的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听到熟悉的乡音，拉着温音如聊了好久，到最后上海话都出来了。
“行行行，到时候明天有货了一定要哦。”
“我住在这里，小姑娘记住了哈。”说完，大姨还急着回去继续洗澡，披着毛巾又回到里面去。
张瑶她们也洗完了，拎着兜子出来时被风吹的一哆嗦，赶紧擦干水珠快速把衣服套上。
她看了眼手表，从进去到出来才过去半个小时，还真是比想象中快了不少。
都穿好衣服，头发也成了半干，收拾好个人物品，大家手牵手一起走到一楼门口去找男知青们。
肖扬找了一圈，除了地上正睡觉的黑狗，再无别的生物：“他们不会还没出来吧？”
“合着到头来他们这群男生洗的最慢。”曲谭拍了拍地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
温音如和张瑶怕把衣服弄脏，靠在柱子站着，大家伙聊了会儿宋岩玉那点破事后，没一会儿男知青们就出来了。
“呦呵，今儿你们女知青还真挺快的。”
王海摸了摸头顶，“今天男澡堂人特多，赶上下饺子了，排了半天才到我们。”
“饿了吧？走，咱们去下馆子！”他拽了下一直走在后面的苏野和温音如，疑惑道，“你俩偷偷摸摸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