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政房的掌事太监名叫元庆,一般在司政房做事的内监们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之人,可这个元庆反而生得尖脸猴腮,身材矮小,他既然是司政房的头,也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平日里耍耍嘴皮子就行。那元庆看见我后,愣了愣,但很快的恢复神情,向我问安,他现在好像还没发现自己死到临头了。
我走到何文柳的身边,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托盘,以及托盘上的那本宫规,接着我伸出手,轻轻的从何文柳的手中将那托盘接过来,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新月知道我这么动怒无非就是我疼爱的何文柳竟然大着肚子跪在祠堂,她赶紧走到何文柳的另一侧,俯下身子,扶着何文柳让他站起来,何文柳都跪了半个时辰,腿早就麻了,刚站起就要倒下,我将他一把扶住,让他靠在我的身上。
万福走道元庆的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尖声说道:“还不快点给文妃娘娘认错!”
那元庆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内监,在宫里谁不都巴结着他,他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很不服气,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卷轴说道:“奴才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所以….”元庆的话没说完,万福又是一个耳光,厉声骂道:“元庆公公,你是不是在司政房里呆着时间太长,消息不灵通了,你没看见文妃娘娘怀着龙种,还敢带他来祠堂?你好大的胆子!万一文妃娘娘出了事,伤着小皇子,你担当得起吗?”
我没理会他们的吵吵闹闹,而是看着怀里的何文柳怕他出什么事,这哪有身怀六甲却还被罚跪祠堂的?这明显就是不想让他把孩子生下来,母后这也太毒了。等着何文柳腿不麻了,我让他站好,扶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问道:“文妃,你没事吧,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何文柳倒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微臣没事,皇上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怎么可能?我动作温柔但嘴上却很严厉道:“朕不是说了吗,让你别太软弱让人欺负了去,现在就区区几个司政房的内监就让你妥协了?”
何文柳知道我不高兴,赶紧向我赔罪,“对不起,您别生气好不好,这是母后的懿旨,微臣不能不从,而且微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新月他们被人打。”懿旨算什么?只要何文柳不愿意硬是呆在青鸾殿,那些贱婢们还会动手不成?
现在看着他没什么大碍,我也就不纠结他的事了,对着扶着何文柳另一边的新月道:“你先送文妃回青鸾殿,再叫御医来看看。”
“奴婢遵旨。”新月向我行了礼后,扶着何文柳缓缓离开。
何文柳被新月扶着走出祠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辇车,青鸾殿的内监们都跟在辇车后面,缓缓离开。
我看着他们走远后,对着万福道:“传朕旨意,把今日到青鸾殿请文妃去祠堂的内监们全部乱棍打死,一个不留。”这种处罚的事情,我不想让何文柳知道,他的心太软了。
“皇上!!”不管是祠堂里的元庆,还是祠堂外的其他司政房的内监们一听到我这旨意,立刻求饶道:“皇上饶命啊,奴才们….奴才们都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才这么做的,您看在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面子上,饶了奴才们吧。”
我没再说话,一切都交给万福去办,我必须要帮何文柳立个威望,免得再被人欺负了去。昨天我跟母后因为何文柳吵了一架,今天他们就敢拿着母后的懿旨找何文柳麻烦,看着母后在背后撑腰,胆子这么大,连到底谁才是后宫的主人都忘了,这些司政房的内监们绝不能留!
我接着离开祠堂,接下来就该去慈宁宫找母后算账了,我还没打算与她撕破脸皮,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不禁怀疑皇兄死前没有留下子嗣,会不会也是母后在背后搞得小动作。
当我踏入慈宁宫主殿的时候,真的是发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母后坐在主座上悠闲的喝着茶,那夏知素就坐在母后身边吃着点心好像在看一场好戏,因为在堂下地毯中央,贾婉茹就跪在那里。
我走到贾婉茹的身边,没理会母后,接着就将贾婉茹一把拉起,贾婉茹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我来了,她站起来后看见是我,一下子委屈的哭出声来。
母后这真的是想要跟我对着干啊,昨天找何文柳的麻烦,今天又在这里刁难贾婉茹,怎么以前母后从来不过问我后宫宠妃之事,打从那个夏知素来了之后,一个一个的事都来了。
我把贾婉茹搂进我的胸膛柔声说道:“婉妃,别哭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母后冷笑一声道:“怎么?看着心疼了?哀家这是帮你整顿后宫!”接着母后数落我道:“你看看你都宠了哪些人,一个文妃不好好呆在他的青鸾殿,就敢自由出入御书房?还有婉妃,她区区一个妃子,就打着皇后的排场在后宫里行走?好大的胆子!”我打从去年年初开始就给贾婉茹一切皇后待遇,母后现在才找贾婉茹的茬也太晚了吧,看来已经积怨很久,现在觉得心腹入宫可以爆发了吗?
“母后也说了,朕宠着他们呢,当然要给点特权了。”我不冷不热的说着,看着母后身边脸色有些难看的夏知素道:“打从某些人入宫之后,就这么入不得您的眼了?”
母后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其实今天贾婉茹只不过来给她请安,那夏知素看着贾婉茹身穿有凤凰刺绣的裙裳,就跟母后说了几句,母后正因为昨天的事情无处发泄,又看着贾婉茹正获圣宠,就朝她发难起来,贾婉茹也不知道哪里惹着母后,只能跪在地上,听她责骂,越骂越难听,还有夏知素在一旁帮腔,贾婉茹心里能好过吗。
我拍拍贾婉茹的手道:“婉妃放心,有朕护着你,朕绝对不会让你像文妃那样被人欺负的。”
母后听我这指桑骂槐的,心里憋屈得很,她道:“哀家怎么欺负你的文妃了?就找几个人给他个口头警告,就让皇儿如此心疼?”
口头警告?母后的口头警告就是跪祠堂?我冷笑道:“您还真敢说,今天早上我前脚离开青鸾殿,母后后脚就派人去罚文妃跪祠堂。文妃再怎么说都怀着您的孙子呢,也亏得朕赶去得及时,要是文妃真的跪在祠堂里三个时辰,朕的皇子估计早就没了。”
“皇儿!你胡说什么!”母后听我这么一说,脸色立变,不可置信的样子道:“哀家什么时候让文妃跪祠堂了?你把话给哀家说清楚,哀家没这么做过!”
母后居然不承认?我把母后拟下的懿旨一把扔在地上,道:“这可是您亲自下的懿旨传达给了司政房,您可别说您不知道,上面还有您的印章呢!”
“不可能!哀家绝对没有这么做过。”母后仍然不肯承认,蓝梅赶紧走下堂去,把地上的卷轴捡起来,又走回母后的身边,将它递到母后的手里,母后双手拿着懿旨直发抖,看完上面的内容连忙跟我解释道:“这个懿旨不是哀家下的,哀家没有这么做过,皇儿,你一定要相信哀家!那是哀家的孙子呀,哀家再怎么处罚文妃,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孙子的!”
我冷哼一声,缓缓道:“之前柔昭仪陷害文妃,母后不也跟儿臣说您是冤枉的,不知情,儿臣相信你一次就算了,怎么可能和会再相信你第二次?”
母后是了解我的,知道我认准的事情她多说无益,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说道:“皇儿,如果是哀家做的,哀家一定会认,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我身为太后这么处罚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子,难道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母后接着吩咐蓝梅道:“把那个帮哀家草拟懿旨的翰林院官员找来。”
蓝梅领命而去,她路过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朝我轻微的摇头,好像是在说这一切与母后无关。
过了一会,蓝梅回来复命,说那个帮母后草拟懿旨的翰林官员上吊自尽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看了夏知素一眼,她的嘴角有个轻微的弧度。
蓝梅将她从翰林院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之前专门为母后草拟懿旨的翰林官员告老还乡,就由一个王姓的人代替,那位王大人才上任不到半个月,昨日第一次为母后草拟懿旨,而且一次性就草拟了两份,一份是大意是让几个宫里的老嬷嬷去给何文柳讲解宫规,以示警告。另一份是宫里的一位温美人逼死了自己的侍婢,所以就罚那温美人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以儆效尤。可那个王大人不知怎么的,竟然把这两份懿旨拟错了对象,让何文柳去祠堂罚跪,他后来知道我在祠堂将那些让何文柳受罚的宫人们全部乱杖打死,他也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于是干脆自尽。
能进翰林院的官员都是科举考试的前五名,居然会把懿旨写错?这种事情告诉三岁小孩他们也不会相信,现在居然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我看着母后的脸,她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听完蓝梅的叙述后,她连忙说道:“皇儿,可能…可能就是这样,那王大人把懿旨写错了,你一定要相信母后,母后没有想害死孙儿的意思。”
现在的母后已经让我心灰意冷了,我道:“就算是王大人把懿旨写错了,母后难道没有将那懿旨过目就盖了印章?”
“我…”母后被我这么一问,立刻心虚了,她看了一眼夏知素,不再吱声,我继续说道:“或者是说母后压根就没有看懿旨,直接让皇嫂帮你把章盖了?”
夏知素一听,就知道我现在把苗头指向她了,她立刻跪下来解释道:“皇上,我承认,我看着姑妈今天早上头疼,是我帮助姑妈盖章的,可我也就是盖个章,没做些什么,请皇上明察。”
母后现在还护着夏知素道:“皇儿,素儿也才刚进宫,她谁都不认识,哪里会知道文妃身怀六甲,不知者不罪,你别太为难她。”夏知素谁也不认识?鬼信啊!她要是谁也不认识,母后昨天会带人冲进御书房抓现行吗?今天贾婉茹怎么会眼泪婆娑的跪在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