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嬅就在华熙堂等着,甘棠很快将谢婼婷带回华熙堂。
甘棠是微胖身材,谢婼婷与甘棠差不多高,两人站在一处,一经对比,惨不忍睹,谢婼婷瘦得几乎只剩一个骨架。
“参见长公主殿下。”
谢婼婷朝李嬅行礼,从仪态上看,仍可看出出自名门,只是,李嬅总觉得谢婼婷是凭毅力强撑着。
不同于戚晃之女的那种不屑向讨厌的疯子行礼,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向讨厌的疯子行礼,谢婼婷像是明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站着,却要强逼着自己不出疏漏。
李嬅示意谢婼婷平身,“你真的没有名字?”
“是,奴婢没有名字。”
“你有名字。你还叫你原来的名字,就叫谢婼婷。”
听见末尾的三个字,谢婼婷空洞的双目中好像有了些许光亮,不过很快又熄灭了下去,她快速摇头,很抗拒的模样,“那不是奴婢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自己还不认,还不是你的名字呢,真搞不懂你。”
甘棠清楚的记得当初清宁长公主的游园会上,荷塘边,谢婼婷兄妹与司徒兄妹是一起来的,谢家兄妹给殿下行礼,还自报家门。
当初谢家是国舅豪门,春风得意,谢婼婷尚且扭扭捏捏不似他兄长般外放,现在不是千金小姐了,又一直低着头,好像谁欺负她一般,甘棠越看越来气。
“奴婢与谢家再无关系,奴婢的家人差不多都死了,奴婢岁数不到,才苟活到今日。奴婢没有名字,奴婢真的没有名字。”谢婼婷还是一个劲摇头。
不承认自己的名字,是为什么?
谢家的长辈并非都死了,冷宫还有一位。
没有老匹夫授意,谢家的姑娘不可能被送到公主府来。
谢婼婷是废后谢氏的侄女,当初废后谢氏还极力撮合她的侄女嫁给她的儿子李鹏。若不是李鹏中计谋反,也许现在谢婼婷真就是王妃。再进一步,或许是太子妃也未可知。
同样姓谢,没有感情,也会有利益,何况,废后谢氏对她的这位侄女儿应该是很好的,毕竟是儿媳妇的备选人。
有感情,有利益,有意思。
谢霓丹是打算利用谢婼婷,离开冷宫不成?
谢婼婷若是没那么抵触“谢婼婷”这个名字,还真不好说。谢婼婷极力否认自己的是谢家女,她这分明是担心公主不留下她,极力撇开她与皇后的关系。
真的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乎,反正是做婢女,去哪里做婢女不是做婢女。
李嬅与谢婼婷并不熟识,谢婼婷不必急着留在定华长公主府。定华长公主不久前才处死了一个婢女,不存在到定华长公主跟前作婢女,待遇能比在别家更好。
李嬅轻摇罗扇,笑问:“不喜欢原本的名字,你想叫什么?”
“请殿下为奴婢赐名。”
“不姓谢就不姓谢,还叫婼婷吧,你原来的名字,婼,美好,婷 ,婷婷袅袅,改了可惜。”
“殿下,奴婢不想叫这个名字。”
甘棠不悦:“我说你烦不烦?你现在就是个奴婢,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谁让你家要参与谋反的,还这么任性。本来你就不该留在公主,硬要留下,还偏要殿下给你改名儿,你诚心没事儿找事儿。”
甘棠口气有些冲,谢婼婷的眼泪滴在鞋子上,带着哭腔:“殿下,您随便赐奴婢一个什么名字就成,你唤奴婢猪,唤奴婢阿猫,唤奴婢阿狗,奴婢都认。”
李嬅双眉一耸,“你还真是固执啊。”
李嬅起身,“来了本宫的公主府,你想领什么差事?本宫身边有的是丫鬟,可没有空位给你了。”
“奴婢愿意为公主做杂役。”
“甘棠你听听,以前的千金小姐,现在愿意给本宫做杂役。”
甘棠不耐烦地看着谢婼婷:“喂,洗衣烧火,你都能做?你干得好吗你?”
“奴婢愿意学。”李嬅从谢婼婷身旁经过,谢婼婷擦擦眼泪,跪在地上。
李嬅弯腰,拉起谢婼婷的手看了看,“你这双手,让你做粗活可惜了。司徒大人把你送到本宫这里,本宫也不能送回去。这样吧,本宫把你送给驸马吧,驸马已有了一个妾室,咱们府里再添一个姨娘,也没有什么不好。”
“求殿下开恩,奴婢想伺候您,奴婢是您的人,奴婢就是奴婢,奴婢不要做姨娘。”
谢婼婷朝李嬅磕了两个头,李嬅皱眉。
“不把你送去驸马那里,你怎么能有名字呢?”
甘棠朝谢婼婷翻个白眼,“你听不懂,我来告诉你,殿下要把你送给驸马做姨娘,让驸马给你取名字。”
“殿下,奴婢做什么都好,奴婢不要做姨娘。”
谢婼婷又磕了两个头,李嬅扇着罗扇走出华熙堂,“甘棠,让人把她带下去吧,只让她住在府里就是,暂时不用给她派差事。”
谢婼婷啊,谢婼婷,当真是个难缠的姑娘。
倒要看看,你打什么鬼主意。
离开华熙堂,李嬅去往幽梦轩旁的玲珑居,此处闲置已久,好在不破败,雨天不至于漏雨,着人打扫干净,便可派上用场。
李嬅不带任何人,自己走进玲珑居,齐峰已等在里面。
“孩子呢?”齐峰上前行礼,李嬅问。
“殿下,请随属下来。”
齐峰带李嬅往玲珑居深处走,桌上放着一个菜篮子。
两人放缓步子往菜篮子处走去,李嬅抚了抚婴儿胖胖的脸蛋,婴儿毫无反应,“你们喂了迷药?”
“是喂了点儿,蒙鸟说,不这么着,孩子哭得厉害,不易隐藏,误了殿下的事。”齐峰道。
李嬅朝小婴儿的鼻息探了探,呼吸平稳,“你先把孩子弄醒,本宫稍后再来。”
出了玲珑居,李嬅立即唤来古俊生,“古管家,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劳你出去请个靠谱的郎中来。”
“殿下,老仆去冷氏医馆请冷中吧。”
“不必请冷先生。那郎中性情古怪,木讷得很,晟京城有的是郎中,你去请个老成,有医德,擅疑难杂症的。路上莫耽搁,本宫病倒了,唯你是问。”
李嬅催促,古俊生出府请郎中,等郎中来了,李嬅亲自带着郎中去往玲珑居。
李嬅原已与古俊说瞧着玲珑居不错,考虑把玲珑居改成卧房,李嬅去玲珑居,借口说去那里休息,也合情合理,然而,李嬅还没将老郎中带进玲珑居,便听到玲珑居内传来孩童哭啼声。
老郎中问:“怎么有小儿啼哭之声?”李嬅心知藏不住,便说:“郎中莫急,进去便知道了。”
“古俊生,今儿你听见的,你敢不敢让驸马知晓?”当着老郎中,李嬅直接问古俊生。
“殿下,敢问那孩子是?”古俊生弱声问。
“本宫早就是为人母的年纪了,有个孩子很奇怪吗? 你最好吩咐下去,府里有个孩子,孩子胆子小,少惊扰。还有,日后孩子的饮食,厨房敢不上心,本宫宰了那厨子。”
李嬅把老郎中带进玲珑居,请老郎中为孩子检查身体,正值她头疼,那孩子过于吵闹,她叮嘱齐峰照顾好孩子,又派细心的如儿帮着一同照顾,才回芳芷阁歇息了一会儿。
李嬅夜里失眠,没休息好,这才会头疼,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症状稍好了些,李嬅唤风瑾到芳芷阁来,问他:“你觉得,谢婼婷到我府里来,想干嘛?”
李嬅不是白叫风瑾去与谢婼婷叙旧的,为的就是套出谢婼婷的话,然而风瑾此行并不顺利,“殿下,她说她一个孤女,不过就是听天由命了却残生,我问她为何会选择公主府,她说她也只是听从刑部安排。”
“算了,改日再去套她的话。”李嬅递给风瑾一个荷包,“明日替本宫去买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回来,顺便为本宫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