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哎,以后不要这般逞强。枪是用来防身的,不是摆设。”
“好,我答应你。”
青禾看着两人挽手向她走来,缓和不少,刚才陡增的杀气,慢慢褪去。
等两人坐稳,青禾开车离开。
祖父留下的怀表,完好无损。刚才她的动作尽量轻柔,还是听到枪支摩擦怀表的声音。
此刻的她,对于怀表,心有余悸。
“我上午在灵清观,坐了半日,讨要了空心道长一壶好茶,还蹭了一顿午餐。”
开车的,坐车的,都没有接话。
“好吧,我跟那个车夫说好了,约定好这时来接我。但是我也知道,铭安定会告诉劳大哥,青禾那里也瞒不住。所以,我让他主动交代给找他问话的人。”
车里依然安静。
“行吧,我保证,绝不再犯。”
“好的。”
“好的.\"
这句好的,两人异口同声。于是,车里的三人都笑了。
把唐初送到军统门口,看着她走进大门,青禾他们才离开。
如今国民政府回迁南京,当年的临时政府,组织架构都在重新调整。军统局人员缩减,早就乱传的小道消息也终于在政府的对外的公告中,得到证实。
军统局,之后隶属国防部。有些部门划归国防部二厅, 核心部门改组国防部保密局。
把军统的名字改成保密局,其实就是起到瞒天过海,欺骗舆论的作用,过去军统从事的工作,由保密局继续再干。换汤不换药罢了。
后来诸多事实证明,保密局和当年军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禾,阿初在做危险的事吗?“
青禾没有回头,也没做停顿,神色如常。
“小姐她,不是一直在做危险的事吗?”
凌飞顿首,不知青禾此话何意。
“当年在云城,去航校拍照的那个下午,不过是你们见的第二面。不危险吗?
一二九运动,阴差阳错,你救下她。当时,不危险吗?
七七事变后,你当时还在国外。张远凭借口信初登云水街唐宅,开口就是营救被抓了典型的李盛源。救他,不危险吗?
云佑院建立初期,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难民涌进,妇孺病残,无辜幼儿。帮助他们,不危险吗?
日本投降前一年,你在山城郊外坠机,身受重伤,闯了一遭鬼门关。她呢,不顾日军的频频轰炸,当晚就飞到你身边。当年,不危险吗?“
一桩桩,一件件,不过才十年光阴,为何就像过了半生。
青禾的语气里没有控诉,她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在朗诵一篇字句合成的文章。青禾淡定如常,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姑爷,小姐,她是有分寸的人。家国情怀于她,很重,尽管她所能做的不多。从我们第一次回云城祭祖,这几年发生的,震惊中外的大事件,她都能未卜先知到结果。她对这份预知的笃定和坚持,让我震撼。
也许正因这份笃定和坚持,让她在这些漫长又痛苦的过程中,无法纾解。所以,她在云城时夜夜失眠,神思困倦。
你细细想想,她每次安慰你的话,跟你一起分析时局,她的洞察和演算,是不是都源自于这份对结果的完全掌控。“
凌飞震惊,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甚至不比青禾。
是呀, 知道结果继而只有去感知过程,不知结果一步步走下去找寻结果。两者相比,前者怕是会更加痛苦。
你得知结果,却无法修正,才是最痛苦的。
青禾的话里话外,都在表述这个意思。唐初她,看不惯民间疾苦,百姓流离失所,她更想拯救这个贫瘠破碎的国家。
她想做些什么,在这个特殊时代造就的乱世里。不求留名千古,尽应尽之责,付己力热忱。
“姑爷,小姐说过。战争一旦开打,就是不分男女,不辩老少。只有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凌飞被青禾的话,溃击直射,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战场上空投下的燃烧弹,碰巧砸在你的脚边。火光迅速蔓延灼烧,你只能看着,感受着那灼热的疼痛,迈不动焊死在地面里的双腿。
青禾只说到这里,再无他言。
今早发生的一切,青禾都看在眼里。结合最近这段的局势,不管是家里还是两位各自的工作,在凭借着主仆二人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默契,青禾她很容易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只是,唐初会独立外出,在青禾意料之外。
她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凌飞那一枪,天生的身高差和悬殊的力量抗衡,会发生什么,她不想继续想下去。
青禾他们回到唐公馆时,唐初跟着胡笳正好去了三楼的小会议室开会。
“阿初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唐初不知刘铭安跟胡笳说的理由,只能模棱两可的笑着, 回了句无碍。
十余人正襟危坐,换上了制服。唐初和胡笳也不例外。
会议内容是办公地址的调整,还有工作内容的重新分工。
这几日各办公室自己整理好文件,由处理统一配送至新的办公地址。
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她和胡笳还是一间办公室,她们这间,离处长办公室最近。
她的工作内容,增加了一项,保管花名册,并对人员的补充和更新,对档案及时完善。别的还跟从前一样,保管各种器材。
胡笳分管车辆和电话。
总务处的工作很琐碎,又很杂乱。说白了,就是服务整个保密局。
文绉绉的官僚话语,唐初听的有些枯燥,不经意抬头,看见处长那如炬似狼一般阴狠的目光,她不自觉的认真起来。
终于在煎熬中散场,她和胡笳走在最后,把会议室的整理归位,两人才并肩离开。
在走廊里,”阿初姐姐,这几日你歇着。办公室里的收纳整理,我来做。我一定把柜子里的文件,整理分类摆好,不会因为搬家耽误工作的。“
唐初被她的认真和一本正经,逗弄的想笑。捏了捏胡笳的脸,说了声,“受累了,胡笳妹妹。”
唐初谨慎,尤其是在局里。她尽量不在走廊里说话,她知道这整栋楼里,犄角旮旯里,都恨不得装上窃听设备。以此保证自己的千里眼和顺风耳,都被这些小小一颗黑色纽扣大小的设备激活,待用。
她和胡笳的办公室,趁着胡笳不在时,她也检查过。
也都在明显的位置。
只是这越明显的位置,反而更让人松懈,更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