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闲暇，三人在一起说了好久。理想抱负，平生夙愿，在此刻，畅意直抒。
唐初直觉过瘾，她好久没有这般，畅所欲言。
罗英是有眼力见的，借口出去买东西，给他俩留了私人空间。
青禾自觉下楼，找劳大哥聊天去了。
“最近好吗？睡得好吗？”
过年登门之后，唐飞每次见面都问她睡得好吗。
“嗯，还行。”
“刚才在一楼被人参观，然后送上的这糕点，看来，我被关心阿初的长辈认可了？”凌飞有意捉弄她，想看她脸红害羞的样子。
“你发现啦？好糗。”
凌飞拉下她捂着脸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
“没有，既是你的家人，见面也是应该的。”
“是祖母的身边人，祖母去世后，她搬出唐府，居住在这里。这间茶馆，是我的。劳大哥是南京来的，自己人。”
“哦，阿初是老板。”
“日后遇到麻烦，来这里也行。还是唐三公子，就足以。”
“阿初，这一整年，我们见了几次？”
“五次。”阿初脱口而出。
凌飞眼里满是她，那眼神里浓情蜜意，快把唐初融化了。
他想吻她，比初回云城时那个吻更重一些。可这份旖旎还没开始，就被楼下的罗英打断了。
“凌飞，该走了。”
凌飞被罗英的不识时务气到了，抱了抱唐初，两人一起下楼。
在云城小春的牌匾下，唐初依旧是短衫长裙，头上简单别着一支发卡。站在门口，跟她挥手告别。
车子启动的很快，那抹军绿色很快消失。
“凌飞，难怪你见了几面，就深陷其中。当真是奇女子，见识远见，绝不是深闺里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凌飞脸上的不舍，罗英看的出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重庆，在武汉，在成都，一年见不了几面。如今在这云城，年初年尾，也只见了五面而已。”
是呀，距离近了就会贪心。第一面后，就会期待第二面。
“会好的。”
凌飞哪里不知呢。他和罗英虽然在航校任职，教学的同时还得去护卫云城和周边城镇的上空。这几个月又一直在跟中美合作的航空大队配合，选人。
又是一年春节到，云水街老宅，还是他们几人。只是唐母的身体，越来越差。
春节前，幸运地收到唐宋的来信。信里说云宛央怀孕了，预产期在年后3月份。
这无疑是最好的药，唐母精神好了许多。
云城还能听到鞭炮声，红烛除旧，鞭炮守岁。
这一年，又过去了。
可是战争不会因为春节，就停止。这仗，还在打。
日军也还在轰炸，不断偷袭。
唐初在纺织厂，正赶上日军轰炸。厂里就有防空洞，她在努力疏散厂里的职工，按照平日演练那样，往防空洞跑。
她在最后护着一个不大的女孩，胳膊和腿部都受伤了。等日军的飞机飞走，何嘉年先给她简易包扎后，抱起她，开车一路疾驰去往华医生的医院。
唐初有经验，止血的手法也专业。伤口里有碎石和灰尘，还需要消毒。
路上开的不快，碰到被炸毁的路，还得绕行，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到医院时，也是人满为患。唐初疼的衣服都湿透了，冷汗不止。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来。何嘉年帮她把上衣剪开，她忍着痛用镊子做了清理。
“嘉年哥，幸亏是左手受伤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开玩笑。
何嘉年看的出来，她真的很疼。那碎小的石子，很难。
华医生很快赶来，他违背了自己从医的原则。他实在不忍看唐初自己在这，去管别人。
他走进办公室，看唐初自己在逞强。
“我来吧，等你弄完，血尽人亡。”
“华医生，以前不知道，你嘴巴这么毒啊。\"
\"就你贫，自己那点斤两，逞什么英雄。“说完手里一重，唐初倒吸一口气。
伤口清理完，缝了两针，止了血。腿上的伤比起胳膊，更严重。
华医生很专注，额间冒着汗，只顾着低头帮她处理伤口。
唐初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汗，他惊得抬头，对上她那清明带笑的目光，脸色惨白。
“很痛？”
她乖乖点点头。
“我尽量轻点。”说完，眉眼垂下，继续帮她清理伤口。
何嘉年趁这会儿，开车回了趟云水街，没有炸到这里。让府里的丫鬟，给唐初拿了身衣服，没敢惊动唐绍元夫妇。
等重回到医院，把衣服给了她。
“嘉年哥，回家看看吧。医院离老宅近，我一会儿就回去。”
家里的情况还不知，何嘉年的目光对上华医生，看他点点头，才安心走了。
医院里一阵吵闹，看来受伤的人不少。
包扎完，她这身衣服还真是没法看了。
“你先坐会，等下找护士帮你换衣服。”
华医生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她一瘸一拐地走到走廊，看着楼下，果然，受伤的人不少。
如果这时候带着相机就好了，可以记录下这一幕，这就是战争带来的灾难。
她拖着瘸腿回到办公室，闭目养神。
就是她闭目养神这一个小时，被调走的凌飞去云水街寻她，门房说她外出未归。他只能简单留下一张字条。
唐初有些累，挪到华医生的办公室那张检查的小床上，就这么睡着了。
华医生终于忙完最后一个被炸伤的人，回到办公室，看她就怎么睡着，衣服也没换。
天已经黑了，月色如常。月色真好啊，不问世事，人间惨烈都不影响它柔和皎洁。阴晴圆缺，旦夕祸福。
华医生叫醒她，让护士给她换好衣服。在楼下拦了一辆黄包车，把她送回家。在医院门口，她没让华医生送她，医院里实在太忙。
到云水街，门房出来付了车钱。她一瘸一拐的往里走，赶紧差人扶着她。
看她受伤，唐绍元也是心疼不已，
“爸爸，炸毁了一间厂房，工人毫发无伤。”
“你的小命要紧。”
怕唐母担心，她也没去请安，直接回了小院。青禾还未归，云佑院也被炸了？
“去找阿亮来。”
她在躺椅上坐着，阿亮在院门口，没进来。
“阿亮，去云佑院看看。”
“下午去过了，云佑院无事，孩子们被吓到了，青禾会晚些回来。下午凌公子来过，留了字条。”
唐初一个不小心，碰到胳膊的伤口，又疼了半晌。
看着字条，又走了。
阿初，奉命加入中美混合联队，去重庆白市驿空军基地。
你万事小心，我会给你写信。凌飞。
应该是仓促之下写的，笔迹凌乱。
她看着星空，这是好事。空军实力要增强了，失去两年的制空权，要斗志昂扬的追回。凌飞，利剑出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