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的敞篷车,那人是谁,看的一清二楚。
她怔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就这么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唐初从没觉得,自己门口这条路,这么长。
门房看她楞在那,表情呆滞,准备上前查看。就看到自己小姐,飞奔过去,扑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怀里。
她跑了几步,他大步走了好远。
凌飞感受她纤细的胳膊,紧紧箍着自己,不由得把她更加贴近自己。
一路上想到的话,全都忘光。只静静地抱着彼此,感受着眼前这个人。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带着好奇打量几分。
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在抽噎,凌飞才用力分开她。看她眼泪落于无声。
唐家的事,唐初从未告诉他。也嘱咐唐华,不要多事让他分心。
这半年,凌飞的来信总是有去无回。唐初不知道该写什么,害怕自己字里行间不经意的表露,让凌飞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她尽力隐忍,看他的来信。
“阿初,怎么了?”一年多未见,比起那个凉夜,他把人看的更加分明。
眼前的唐初,不同于以往他见到的任何一面。
“我不哭了,是不是浪费掉不少时间?”她用自己的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还有鼻涕。看凌飞从口袋拿出手帕帮她擦拭,她只觉得眼熟,也没放在心上。
“我暂时,不走了。留在云城航校任教,至少,半年内不走了。”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表情。
“凌飞,你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行动是最好的回答,凌飞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上车。又看她探出身子,对不远处的门房说,“故人来访,我去去就回。”
门房点头,看着他们离开。
也没问他去哪儿里,就这么坐着,看着他开车。
车子穿梭在夜色里,唐初第一次坐这样的吉普,有些晃有些咯。
停在一个巷口,他下车,过来她这边,扶着她下来。牵着的手没有放下,她的手微凉,他的手灼热。
还是那家米线铺子,还是那位老伯。依然是昏黄的灯,依旧是青石板路。
两人坐下,凌飞看她哭过微红的眼睛。“阿初,发生了什么?”
“大哥一家在重庆遭遇轰炸,一家四口罹难。母亲卧床,一病不起。二哥出国,如今唐家只有我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刚才会那般。“这就是,你不回信的缘由?”
凌飞握住她纠缠的手,“阿初,你应该告诉我的。”
可是阿初,你怎么会告诉我呢?你这般隐瞒,不就是怕我分心么?
“先吃饭,这次,不急着赶时间。”
唐初吃的不多,剩下的都给了凌飞。
福伯只记得凌飞,不认识眼前的唐初。几年未见,福伯又苍老不少。
凌飞原本想说的话,被福伯打断了。除了他们二位,没有别的客人。老人家问的认真,他回答的也很细心。
等有新的客人来,他们起身告辞。
“你怎么会回来任教呢?”
“这几年,飞行员牺牲太多,空军力量消耗殆尽。只能重新招募,学习培训。足够优秀的会送去国外学习。”
“哦。”
凌飞把车停在河边,“阿初,唐家不止你一人,你还有我。”
“我知道。可是你首先是卫国,才能保家。凌飞,保家卫国的前提,是卫国。我不能自私地动摇你的决心,更不能扰乱你。我从未想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到今天,我都还在后悔。儿女情长,在战乱四起的国家面前,微不足道。”
没等他说完,凌飞就用自己的行动堵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唇瓣不到一秒的触碰,发乎情,止乎礼。
夜色柔美,唐初娇羞。
把她抱在怀里,感受着自己右肩传来的轻微重量。“阿初,阿初。”
他叹着气,阿初,你为何要如此理性?
这夜很长,他们终于有足够的时间相拥在一起。
这夜很甜,甜到哪里都是茉莉花香。
十指紧握,交织在一起的血液,流向彼此的心脏。有狂热,有相知,也有心有灵犀的共鸣。
这是他们见得第六面,时间最久,温情满溢。
把她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大门,凌飞才离开。
她躲在门后,看着他转身,点了支烟,上车,消失在云水街。
唐母自唐缙出事后一病不起,华医生说大多是心病。唐母到现在还难以接受这既定的事实,与凌飞相处的放松和看到唐母如此,心境对比鲜明。
“妈妈,等你病好了。阿初就嫁人好不好?”
“阿初,妈妈没事。”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宽慰彼此。
“茶花巷的吴姨,在着手给我准备嫁衣了。等战争结束,阿初带着唐家女婿上门。”
陪了母亲一会儿,阿初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青禾已经到家,洗澡水都已经备好。
她照例把自己沉在水底许久,小泡泡上升,消失在水面上。她从水底钻出,带出一阵哗哗的水声。
凌飞人在云城,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航校培训的任务很重,除了日常的飞行训练,还要堤防日军的偷袭,还得驾机升空,与日机作战。
他和罗英还在一间宿舍,罗英调侃道,“下次把你的娜塔莎介绍给我认识。”
星河蜿蜒,细碎亮眼。
她的娜塔莎,在躺椅上,睡着了。
唐家的生意不难做,都是固定的模式,偶有意外,也总能顺利化解。
抗战的第四年,凌飞回到云城任教,吴姨在茶花巷给她准备嫁衣,唐母的身体没有好转。二哥自国外来信,学的物理,清姐姐陪在身侧。
日本出动几百架飞机连续两次袭击珍珠港的军舰和机场,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志愿队,有两个中队进驻云城。没多久,就在云城上空重创日本战机。那天夜里云城上空热闹非凡,狂风暴雨的扫射,把数架日机打千疮百孔,凌空爆炸。
结果,日军溃败,飞虎队大获全胜。云城军政当局给他们办了庆功会,低迷了许久的空军,终于出了口恶气。
飞虎队,家喻户晓,声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