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七七事变爆发。
第二日,消息传遍全国,引起了的强烈反响。
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
青禾一早拿着报纸来小院找她,看她就坐在窗前发呆,视线好似停留在凉亭那。
“小姐,出事了。”
唐初打青禾进门时就猜到了,除了在南京时她在灵清观崴脚,这是她第二次看到青禾的表情这般严肃。
“日军昨日在北平卢沟桥挑起事端,趁机挑衅,恐怕要。。。”
唐初接过青禾手里的报纸,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报纸上的报道很详尽,缘由,过程,野心。报道的词语犀利,那字里行间露出的,有愤恨,有不平,有惋惜。也在大声疾呼,振臂哀嚎。
敌寇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各行各界都在呼吁,决意反抗,一战到底。
眼下,恐怕云城的大街小巷都是报童的呼喊声。
唐初盯着头版头条看了半晌,一直也没说话。青禾拿不准她的情绪,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
颤颤巍巍地拿起水杯,抿了小小一口,随即又放下。
唐初看着窗外,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这只是第一步,恐怕,自北平是起点,日本人的目的就是整个国家,一点点侵略禅食,最后吞掉整个华夏。青禾,这下是真的山雨欲来,日子怕是更难了。”
“那北平顾家,咱们。。”
唐初摇了摇头,顾及不到了。国民政府,肯定会调兵,护住那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那毕竟是古都,紫禁城还在那里。老祖宗留下的那些宝贝,也还在那里。
“顾家的情况,爸爸那里有消息会告诉我的。眼下这形势,消息可能没有那么快。当局政府不会不管,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劳大哥传信说,他那里准备得当,让你有时间去看看。”
“过几日再说吧。”
青禾看她如此,只能去前厅把早饭端到小院来,如果不看着她,怕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还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连水煮鸡蛋都没有。
这是唐初给自己定的,饮食尽量简单,不浪费。
青禾不忍,想告诉橙园的念头刚起,就被唐初威胁着扑灭了。
唐初说她,要是敢告密,她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让青禾知道。
这一招,青禾无力反对。
之后的几日,报纸都是呼吁呐喊的口号,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决不能妥协,决不能做历史的罪人。
民众一心,各界声援。送水、送饭、送物资,宛平周围的军民,在做最后一切能抵抗的准备。
唐初带着青禾走在云城的街头,随处都能听到议论战争的谈话。北平远在千里之外,炮火也不会投射到这四季如春的城市。
这街头未见异常,唐初苦笑。唇亡之寒,这千里之遥,就能躲得掉吗?
橙园那边不止一次让她搬去那里,被她拒绝。
战火还未灼烧到这里,惧怕什么?
她有些矛盾,又有自己的坚持。
正走着,就看到前方出现几人,穿着航校的制服。
她看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熟悉的面孔出现,是呀,他们应该都毕业了,被分到哪里呢?还有人在云城吗?
“走吧,去劳大哥那里。”唐初看他们走远,叹了口气。
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间乌云翻滚,狂风四起。路上的行人纷纷快速离开,摊主也在快速地收拾货品,要躲开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她俩小跑着,一路上也没停。等她俩赶到茶花巷口,大颗的雨滴砸向地面,只一会儿,更加密集。两人带着狼狈和无奈的笑,又开始跑起来。
顺势起来的雨势,没有怜惜她们,倏尔之间,雨滴更大了。
二人还是淋到一些,在房檐下,劳大嫂给她俩拿了干净毛巾,擦拭头发和身上的水滴。
“你们先擦擦,我赶紧去烧壶热茶。”
“谢谢大嫂。”
劳大哥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后院,唐初她俩手里拿着毛巾,正坐在长廊上观雨。
“阿初,青禾,先喝些热茶。别着凉。”
“谢谢大嫂。”
此刻,天空暗沉,雨滴飞落,汇成涓涓细流,流向低处。
看她突然到这,劳大哥以为有了急事,脚步神情都带着急切。
“劳大哥,你别紧张,我没事。就是几日没来,想来看看。”唐初捧着茶盏,笑着言道。
听她这样说,劳庆春才松口气。
唐初笑笑,“只是没想到会下雨,早知道,我就在家接着绣花,不出门了。”
“这雨一会儿就停了。对面那院子都整理好了,二少爷送来的物资,按照你之前安排的,都做好了。衣服棉被都是家里做的,剩下的是吴姨找人弄的。”
“劳大哥,战事苗头已现,你联系苏合新。那小院里的货,加上壹号仓库我托人屯好的额,让他交到咱们自己的队伍里。”
“好的。”
“二哥足足多添了一倍,咱们只留三分之一,剩下的都送走。那都是实打实部队缺的东西,输送的事情,你还上去找吴姨。不用多说,她明白的。”
她日前早有准备,又私下找巴利多买了些西药。被褥棉花布匹,甚至还在黑市上买了一大批枪支弹药。有钱真好啊,尤其是小金鱼。
只是,又要麻烦吴姨帮忙了。
“下雨天,避雨的客人应该不少。你去前面忙吧,雨停了我就走。”
劳庆春点点头,回前面铺子去了。
也没多久,暴雨骤停,空气里是青石混着泥土的气味。雨过天晴,天边隐隐架起一条彩虹桥。
湿漉漉的地面,弄湿了她的绣花鞋面,连带着裙角处也有泥土点点。
走到巷口,青禾拦了一辆黄包车,两人才回云水街家去。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让青禾下去买了些回去尝尝。
到云水街转角,也没让黄包车往前去。她在街角下车,青禾在后面付钱。
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阿亮从院里走来。
“小姐,有人登门。”阿亮刻意压低了声音。
唐初有些意外,她独居在此,回到云城后,从未有外人登门拜访。难道是?
她用眼神询问阿亮,看他点点头。
“来人向唐三公子求救,很急。”青禾在后面不明所以,怀里还抱着刚买的点心。看唐初和阿亮步伐匆匆,神色明显紧张起来。在后面大步往家赶去。
点心交给院里的丫头,跟着他们去了正厅。
“人在哪儿?”唐初问着阿亮,边说边往院里走,谁也没停。
“偏厅。”
刚下过雨,难免有轻微积水,此刻也没注意,裙角湿了好大一片。有些失态,此时也自是顾不得许多。
见到来人,提着的心放下大半。
不是他,不是凌飞。是他队里的人,唐初有些印象,中原人士。
唐初不知他的名字,只能先等他开口说话。
“这是我家小姐,先生有事尽管开口。”阿亮在旁做了介绍,随即就出去把门口打扰的丫头遣走了。
零星的人散去,唐初坐下,看着他。
“我叫张远,队长出国学习前,曾交代说,日后有事,可来此处,找唐三公子帮忙。”
唐初点头,示意他继续。
“队里的李盛源被抓了,上面的督察说,他政治立场有问题。”
张远说的详尽。
自七七事变以来,他们的队伍重新肃清整编,李盛源之前嘴上百无禁忌,爱说些浑话,也喜欢开些不中听的玩笑。
李盛源也就在自己队里,当着他们的面,闹一闹。
这些也不知道上面的领导是怎么知道的,可就因为这些,他就被抓了。
李盛源?唐初当时在航校,除了凌飞,只记得这个名字和人。
印象里的他,好像是爱开玩笑,爱说胡话。想来是个不爱计较的,没想到会因此惹出祸端。
“张远,你可打听到李盛源被抓到哪里?是否还在你们的队伍里?”
“事发后几个队友,费劲打听了几人,都说目前还在队里。”
“那怀疑他的政治倾向是何意?”
“他就是嘴贫,爱开玩笑。七七事变后,心里不爽。说了几句过激的话,他家是北平的,一时愤恨。说日本人在他家门口拉屎,这不是让人骑着脖子欺负吗,所以她恨不得自己飞到北平,把日本人炸了。”
是呀,这样的热血青年,怎可能有别的心思呢。上阵杀敌,以身殉国才能彰显男儿本色。
唐初知道原委,这事,该向谁寻求帮助呢?航校刚毕业的学生,因为说了几句玩笑话,就被认定为政治倾向。
空军人才稀缺,这个时候,政治倾向会高于飞行员的重要性么?
“张远,你确定他只是说了几句气话,不是想驾机飞到北平上空去?”
张远被她问的不知如何作答,憋的脸通红。
“你先稍候,我去打个电话。”唐初见状,只说了这些。
偏厅只有他们二人,阿亮和青禾守在院外。
张远还在偏厅等着,唐初走到外间,让阿亮给他备些吃食,怕是中午就没吃饭。
然后带着青禾去了后院,给唐宋打了电话。
“小姐,这很难办吧?”
“也不难,一个航校刚毕业的学生而已。又不是被定性为别的,应该不碍事。”
“那你这么紧张,是为何?”
“救人不难,难在以后。”
电话里也没给唐宋说太多,只说她这里有急事。
刚下过一场暴雨,唐宋还在山下的工厂,听到她的电话,只能匆匆驱车赶来。
路滑难行,路上多费了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