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庆义一说完就后悔了。
倒不是心疼孙传福被气得呼吸不畅，而是因为发现他的话无形中贬低了王玥。
他那么一说，岂不是说三个妯娌中，就属他媳妇最为无用么。
孙桂芬到了孙传福跟前，用手给他顺了顺心口。
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面上还得安慰他，“爸，先别生气了，先把气喘匀乎了。”
孙桂杰突然起身出了屋。
由于孙传福来的动静，屋内有些乱，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赵咏薇余光看到她进了北屋，很快又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水杯。
赵咏薇立刻反应过来，孙桂杰是去北屋倒温开水去了。
北屋有暖水瓶，常年备着开水，因为玩麻将的人因为紧张也好兴奋也好，很容易觉得口渴。
有人喜欢喝温水，有的人要泡茶，还有的人中午要吃大碗面......
因此，老两口习惯了，不管当天有没有人来玩，都会烧上一暖瓶的开水以备不时之需。
孙桂杰经常过来帮忙，时而三缺一的时候还要凑手，当然知道暖瓶里从来不会空着。
她倒了半杯温开水，回到南屋一声不响地递给了孙传福。
孙桂芳站在一边，附和着大姐轻声安抚。
老头儿本来就脾气执拗，别再因为这事儿把自己气出来个好歹。
就算心里对父母有万般不满，这样的情况下，孙桂芳也不可能不动于衷。
隋惠月两手撑在床上，挪动着屁股想往跟前准确，她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没事吧？”
孙传福正在气头上，伸出胳膊没让她靠前。
他已然想明白了，隋惠月整这么一出的原委。
卡里的钱，她肯定是没动过，这一点孙传福能够保证。
家里的卡上一共有多少钱，他心里有数，隋惠月没有那个胆子，敢私底下把钱取出来偷偷塞给哪个儿子。
但她确实动了这样的小心思。
就在刚才。
大家商量完养老，开始准备分家产的时候。
隋惠月那颗本就偏到咯吱窝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不想让六个儿女平分家产，才故意坚持不现在分钱。
她无非就是想拖延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她会取出一部分钱来单独分给三个儿子，不让女儿们知道。
她倒是替儿子们考虑得再周全不过了，却没想到她放在心上的是一群白眼狼。
一个个地，不但不能体谅到她的苦心，还一盆接着一盆的脏水往她身上泼。
尤其是她平日里最心疼的老二，听听他方才那话，心里指不定对他们俩老两口有多少的不满呢。
孙传福从三女儿手里接过水杯，含了一口水放在嘴里，没急着咽下，含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往下咽。
温水滑过喉咙，流入胃里，带得他的胸腔都多了几分暖意，冷下去的心脏终于缓了过来。
孙传福示意三个女儿坐回原位，他语气强硬地道：“你们放心吧，钱没动，都在卡里，协议公证后，就给你们分钱，一分钱不会少了你们的。”
隋惠月的确被儿子们的举动伤了心，但孙传福斩钉截铁的态度还是让她的心神动摇了片刻。
“老头儿......”
“行了，不用你操心了，就这么办。”孙传福不容置喙地道。
屋里靠着西墙或坐或站的六人，快速对了一下眼色，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差点动粗的几人竟然奇迹般地又拧成了一股绳。
“爸，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妈刚才的话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以前这样的场合，孙庆义从来不会打头阵，都是让王玥上，甚至是撺掇其他两个兄弟。看来他也是知道这一回做得实在过火，大概是想破罐子破摔了。
孙传福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二儿子，只把眼睛看向另外两人。
“老大，老三，你们跟老二一样的想法？”
孙庆仁跟个愣头青似的，一点没察觉到孙传福话里的试探，忽略吕小兰在一旁的欲言又止，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错，爸，你必须跟咱哥仨交个底，不然我可信不过。”
孙庆礼显然要聪明得多，虽然他意识到了孙传福在生气，但还是顶着吃人似的目光咬着牙根点了头。
“行吧。”
孙传福突然觉得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没了，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萎靡了下去。
“总共两张银行卡，加在一块存款能有八万出头，是我和你妈仅剩下的了。”
“八万”这个数字一出来，赵咏薇就看到几人不约而同地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下来。
她没想到，还真让她爸给说着了。
自从王玥在十一前提到养老这个话题时，她跟爸妈就商量过了，怎么做才能既不落人口舌，又不让自己家吃亏。
赵会彬提过，老两口大概有多少钱，三个儿子和儿媳妇们心里是有数的。
当时他的原话是：“你的那些舅舅和舅姆们每次到老两口家，不都是满屋子地转悠么，东西都盯得紧紧地，更何况是钱呢。老两口一年花了大概多少钱，他们算得可仔细些，就巴不得老两口早点死，好能多给他们剩一些钱。”
赵咏薇原本不信，现在信了。
看着几人满意的神情，孙传福一阵气结，“那就赶紧写协议。”
赶紧写完，赶紧一个个地都滚出他的屋子。
一道怯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爸，除了卡里的钱，家里应该还有钱吧。”
是吕小兰。
见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吕小兰缩了下肩膀，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连忙补充。
“我在婚礼上听到三舅说，他这回过来赶礼还帮妈的一个娘家亲戚带来了几年前借的钱。”
吕小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隋惠月，问道：“妈，三舅帮人带的钱，还给你了吧？”
赵咏薇在心里惊呼一声，“好家伙”。
她就说么，刚才三家人为了几万块吵得差点动手的时候，吕小兰几乎没怎么吭声，原来她在这里等着呢。
她的三个舅姆再一次证明了，各个都不简单啊。
孙传福头一拧，瞪着眼睛看向隋惠月，“老大媳妇说的是真的吗？你三弟帮谁家还的钱？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