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啊。”林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今天的报纸吗?”
冯洛立即挺直身,伸手从副驾驶座位上递出一份带着浓烈印刷气味的报纸。
“这儿,林局。”
林栋接过报纸摊开,转着眼珠,搜索最近发生的大事。
重点刚落在社会版的第一条新闻上,突然,刺耳的刹车声扎得他脑仁生疼,身体也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幸好刹车雷声大雨点小,加上他本身就扎着安全带,身体也只是晃了一下,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栋皱起眉,淡定问道:“怎么回事?”
“我被吓了一跳。”冯洛惊魂未定,抖着嗓子解释,“右侧的人行道边上站着几个人,好像要横穿马路。我怕他们突然窜出来,就一直用眼睛盯着,结果开的太慢,忘了看左边有车并道。”
冯洛嘴上解释得有理有据,心里还是担心林栋会生气。
今天是他第一次被安排开车送领导去市里开会。
他一路小心翼翼,就怕出什么事。
眼看胜利在望,只差两百米到市局大门,还是来了这么一出。
虽然刚刚的确是他开的太慢有些挡路,但旁边超车的人开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一溜烟就没影了,连个车屁股都没看清!
林栋叹了口气,刚想叫他做事稳重点,就听到冯洛瞠目结舌地对着前车叫唤:“贺,贺队长!”
“贺威?”林栋没懂:“他怎么了?”
冯洛道:“刚刚!那个看不清车牌照的,居然是贺队长。”
开了一上午的大会,林栋的老胳膊老骨头早就筋疲力尽。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说话,准备继续看新闻。
一低头,原本板板正正的新报纸因为刚刚的刹车怼到了前车座的靠背上,变得抽抽巴巴。
……
林栋蓄着怒气,半晌咬牙骂道:“那个兔崽子!!”
贺威停好车,三步并上两步地蹦上三楼。
他走到三队办公室门前,神清气爽地对着里面快要脱力的四人组打招呼。
“早啊。”
话音一出,四人不约而同地抬起脸,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白天遇鬼似的怔怔地盯着他。
沉默的时间好像长达一个世纪,终于走廊深处,成诺的声音响起。
“贺威!”
贺威被叫走之后,办公室的四个人忽然像被解穴,叽叽喳喳起来。
韩阳的眼神率先落在最稳重靠谱的斐辰身上,他迫切需要一个人告诉他,刚刚的不是幻觉。
“他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斐辰也被吓得够呛,摇摇头:“没有,我也听到了。”
“不是,他笑什么啊?怪渗人的。”
陈泽洋道:“不止笑了,还跟我们说,早。”
“早?”商思文抬头看着墙上马上就要到中午十一点的挂钟,“哪早?”
韩阳抚着早就被鸡皮疙瘩占领的双臂,急道:“你跑偏了,问题不是现在真的早还是假的早,而是,他这辈子,就没跟我们说过早!”
陈泽洋补充:“别说我们,就连林局都没听过吧。”
“对啊!”韩阳一拍大腿,“哪次不都是目不斜视地直奔办公室?除非叫我们去干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斐辰回想一个小时之前的电话,淡淡道:“今天是贺威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
“真相只有一个。”韩阳给隔壁商思文一个饱含深意的小眼神,“这里面,肯定有事!”
随后,只见两个坐在工位上就能看到走廊的人,像不倒翁似的,向同一方向歪着身子,瞧见贺威和成诺相继走进了办公室。
“结果出来了?”
贺威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回身坐下时,报告已经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回想昨天魏军的妻子,贺威说道:“家属认尸了吗?”
成诺点头:“昨天晚上就认了,确定是她的丈夫没错。只是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魏军已经死了。”
“这种反应也正常。原本只是出去吃了一顿饭,谁能想到再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可这并不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结果。”
贺威拿起文件,一边翻一边道:“什么意思?”
“一场缺少常识造成的悲剧。”
“常识?”
“嗯。低血压性休克导致死亡,但原因并不是常见心脏疾病或者大出血,是他服用了降血压的药物之后,又喝了不少的白酒,引起了血管扩张,从而出现低血压性休克。具体的原理是,酒精具有扩张血管,抑制交感神经和心肌收缩力的作用,可以增强降压药的效果,轻症会头痛,严重者,就像魏军一样,从休克到死亡。
“不应该啊。”贺威纳闷:“服用降压、降糖、抗菌、抗炎等药物后不可饮酒的常识应该是很普遍的,对于经常有酒局的人来讲,更应该倒背如流。尤其是魏军这样,饭局酒局不断的人。”
“那你可真是会错意了。”成诺道:“一般来讲,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大多数人可能只听过「头孢配酒,说走就走」这句话,另外的什么降压降糖,抗菌抗炎,很多人都不知道。”
贺威点点头,“那魏军之前住院的原因是?”
“阑尾炎切除手术。”
“还真是意外呢。”
他还以为至少是个不大不小的病。
“意外是意外,但是结果保真。不但魏军的妻子亲自证实了这点,医院的就诊记录也可以证明。”
贺威道:“只要再向魏军的妻子证实,魏军生前患有高血压症,需要经常性服用降血压的药物,就可以证明死者是突发疾病导致死亡,是意外,不是人为。”
“没错。”
“行,我知道了。魏军妻子那边我会通知。”贺威淡淡一笑:“辛苦了。”
成诺愣了一下,他感觉今天的贺威有点不一样,但也没提出质疑,只是点点头,硬着头皮,肉麻地回应了一句:“没事。”
刺眼的阳光穿透米色窗帘照亮了卧室。
白计安躺在床上,慢慢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身体的痛感随着他清醒的脑子相继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