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昭——昭檬公主!”
沈琦善失神,一瞬间脸色苍白,紧捏着筷子的手一松,筷子掉在地上,沈琦善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手没接住筷子,反而在起身的时候,因为动作太猛,手肘不小心碰到桌上自己跟前的碗碟,碗里面的粥,还有放在碟子的点心,跟着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碗碟碎了,里面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沈五夫人和沈琦善坐在一起,身上被溅了粥,她皱着眉,脸色更加难看的问脸上忽然就没了血色的沈琦善,“你怎么回事?”
口气不快,带了几分质问,说着,用帕子擦拭掉衣服上的粥。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失态的沈琦善身上,尤其是沈老夫人,目光犀利,带着审视,似乎是在探究着些什么。
其他人不明缘由,沈大夫人和苏梁浅却是知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昭檬公主出宫一事,苏梁浅原是打算瞒着沈琦善的,她没想到,昭檬公主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
沈大夫人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面无人色的沈琦善,起身关切问道:“你人怎么样?没烫到吧?”
沈琦善回过神来,紧咬着嘴唇,下意识的看向苏梁浅的方向,仿佛要哭出来一般,但那眼神,却似有千言万语,好像有许多话要对苏梁浅说。
苏梁浅并没看她,而是吩咐下人道:“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沈琦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更加难受,迎着沈大夫人关切的眼神,小声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很快有几个下人冲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清理干净,同时给沈琦善换上干净的碗筷,沈琦善重新坐下,就在她身侧的沈五夫人凑了上去,小声道:“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个公主嘛,你表弟还是皇子呢,有什么好怕的,你胆子也太小了。”
沈五夫人不明缘由,以为沈琦善是胆怯。
沈琦善没有解释,因为沈五夫人的态度,内心更加的难受悲凉。
沈老夫人吩咐厨房再做几样点心,众人没再动筷,都在等昭檬公主,等有下人再次进来,说昭檬公主快到云霄院了,所有人陆续起身,到院门口迎人。
“老身给公主请安。”
为首的沈老夫人,只是拱了拱身,而她身后,除了沈大夫人还有夜思靖,都屈膝跪在地上行礼。
沈老夫人和沈大夫人,都是有诰命在身的,至于夜思靖,他是皇子,自然是不需要对公主行大礼的。
“老太君,快快起来。”
昭檬公主扶着沈老夫人,然后又向沈老夫人服了服身,“昭檬想着许多年未向老夫人请安,刚好又要找苏妹妹,就来叨扰了,没打扰到太君吧?”
沈琦善看着昭檬公主,她一身纤合得体的对襟襦裙,上面是藕粉色的轻薄上装,两边扣着的对襟则是暗红色的,是那种极正的暗红,颜色瑰丽,下面是同色的裙子,绣着盛开的海棠花,腰肢纤细,步摇轻垂。
那脸,长得也好看,星眸红唇,那赛雪的肌肤,如上等的凝滞白玉一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明媚灿烂,声音也好听。
举止端庄,落落大方,端的是皇家仪态,一身贵气。
长得比她好看,也比她高挑,尤其是那股子自信,更是她没有的。
沈琦善看着,不知怎的,生出了自卑来。
沈琦善自怨自艾难受着的时候,那边,沈老夫人已经由昭檬公主,转身入院,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沈琦善还听到了沈老夫人愉快的笑声。
还和苏梁浅一样,很会哄人开心呢。
果然,样样都比她好,被这样的人喜欢,萧凭望又怎么还会喜欢她?
沈琦善想着这些,心如刀割,寸寸流血。
“傻愣着干嘛呢,大家都进去了。”
沈五夫人跟在沈老夫人的身后,往前走了好几步,见沈琦善还在原地杵着,又退了回去,用力的扯了扯她的衣裳。
沈五夫人终于发觉出女儿的不对劲,再次问道:“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和丢了魂似的?”
沈琦善否认,跟着跟在了几人身后。
众人回到屋子,围着圆桌,依次重新坐下。
这次,苏梁浅的位置,被昭檬公主占了。
沈五夫人最是见不得苏梁浅得宠,见她的位置被挤了,心中有些快意,脸上的笑,似都得意了几分。
“你外祖母近来可好?”
饭桌上,沈老夫人和昭檬公主说着话,两人寒暄着,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昭檬公主言辞得体,应对自如。
沈琦善就看着她如苏梁浅一般明媚的笑靥,眼底的情绪翻涌着。
沈琦善时不时落在昭檬公主身上的目光,情绪太过的强烈,敏锐如昭檬公主,想无视都难,她扭头朝沈琦善看去——
正偷看昭檬公主的沈琦善吓了一跳,就那样伸长着脖子,做着呼吸的动作,愣愣的忘记将视线移开,昭檬公主觉得沈琦善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多想,对沈琦善友好的笑笑。
“沈琦善沈小姐是吗?”
一直到被点名,沈琦善才反应过来,眼底翻涌着的情绪,一下被惊慌失措的慌乱填满。
桌底下,沈五夫人拍了沈琦善一下,随后面带笑容的看着昭檬公主,不好意思道:“善儿她性格内向,很是认生。”
昭檬公主奇怪的感觉更深,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脸上友好的笑容未减,继续道:“苏妹妹在宫中的时候,经常和我提起表姐你呢。”
昭檬公主比苏梁浅年长,沈琦善又比昭檬公主大。
苏梁浅几次进宫,从未在昭檬公主面前提起沈琦善,昭檬公主这样说,只是说话的一种技巧,既表明自己和苏梁浅的亲厚,又说明苏梁浅对沈琦善这个表姐的喜欢,但沈琦善却不是这样想的。
沈琦善一下脸色全白,慌乱的眼眸,满是心虚,避开昭檬公主的视线后,低垂下了脑袋,同时将桌上的手,放到了膝盖上,握成了拳。
苏梁浅和昭檬公主提起她,她说了她什么?
“表小姐和公主说什么了?”
问话的是沈五夫人,她主要是担心苏梁浅在昭檬公主面前说沈琦善的坏话。
如果苏梁浅在昭檬公主面前说了沈琦善的坏话,难保她不会在太后面前说。
该说话的不回,不该说话的一直在那问,沈大夫人的眉心都是蹙着的,看着昭檬公主道:“浅儿在宫中的那段时间,多亏有公主照顾。”
沈大夫人说这话,是为沈琦善的异常做遮掩,昭檬公主想到自己帮太子的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没有,是多亏了有苏妹妹和我作伴,我很喜欢苏妹妹呢,她身上亦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这次出宫,就是向她学习的。”
沈五夫人听了这话,原先看着昭檬公主的热切眼神淡了淡。
沈琦善抬起头来,“向我表妹学习?”
昭檬公主笑着回道:“是啊,我和十二皇弟都是奉父皇的命令慰问灾民的,这不就是向妹妹学习吗?短短几天的时间,妹妹就让几个城区的难民,有饭吃有地方住不再闹事,比朝堂上那些只会说空话的大官厉害太多了。”
“你是和我表妹一起?”沈琦善又问,“那不是?”
“表姐!”
苏梁浅打断沈琦善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琦善看着苏梁浅,幽暗的眼神,变的哀怨。
萧凭望奉命保护苏梁浅的安全,同时维护灾区难民的秩序,沈琦善是知道的,她还知道,苏梁浅之前回去苏家,萧凭望会负责送她到家。
她是早上起来才知道昨晚苏梁浅带着夜思靖来荆国公府了,她以为萧凭望和以前一样负责护送,心中还难过了许久,打听后才知道,萧凭望没来,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萧凭望没送苏梁浅,那是送谁了?
沈琦善想到那个答案,对苏梁浅的怨恨,更深了几分。
“祖母,我也想跟着表妹学习学习,刚好见见世面,还能练练胆子。”
沈老夫人一直都想沈琦善多出去走走,多见见世面,多认识几个人,改改那小家子性子,只是沈琦善整日宅在家中,并不喜欢出门,正要答应,沈大夫人反对道:“你母亲正给你四处相看人家呢,还是不要抛头露脸的好,尤其,那里都是灾民。”
沈五夫人想着沈琦善和昭檬公主还有十二皇子多接触接触,是不反对的,但一听沈大夫人这样说,当即附和道:“对对对,那都是难民,龙鱼混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是不要抛头露脸的好,老实在家中等嫁的。”
其实,抚慰难民,并不影响嫁人,反而可能博一个好名声,但沈五夫人却是思想陈旧的,她觉得,沈琦善和苏梁浅还有昭檬公主不一样,苏梁浅是已经定了太子,昭檬公主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随便挑选,所以才抛头露脸的。
她们可以,沈琦善却是不行的。
沈琦善还要争取,外面有人急忙忙冲了进来,是周坐云,他看着苏梁浅,气喘吁吁道:“我——我父亲——”
苏梁浅看着跑的脸通红的周坐云,站了起来道:“慢慢说,秋灵,给周公子倒杯茶。”
沈五夫人见周坐云长得一表人才,身上衣裳的料子也不错,问苏梁浅道:“浅儿,这是谁啊?”
苏梁浅本不想回答沈五夫人,还是道:“户部尚书周大人的儿子。”
沈五夫人一听是户部尚书,眼睛亮了亮。
要说户部尚书这个职位,在沈五夫人看来并不算特别大,但有实权啊,而且户部油水丰厚,户部尚书周安,又深得帝宠,再加上沈五夫人在沈琦善上连连碰壁,一下就打上了周坐云的主意。
她站了起来,走向走坐云。
周坐云确实口干舌燥,将水喝完后,擦了擦嘴,又深吸了口气,走向了苏梁浅,沈五夫人直接扑了个空,见他竟是去找苏梁浅,恼火,还要凑上去,听到周坐云边走边对苏梁浅道:“苏大人,我,我父亲让我来告诉你,你家妹妹去东城了。”
他咽了咽口水,“就是定给七皇子的那个,她带了米粮,还说要给大家吃肉包子,我父亲让你——”
周坐云话没说完,苏梁浅的脸色变了变,问他道:“她发了吗?”
周坐云摇头,“我来的时候还没,她和我说,要等苏大人你去,要经过你的同意。”
苏梁浅放下手上的筷子,对沈老夫人等人道:“外祖母,舅妈,我有事,先走了,秋灵,马车,不是,直接备马!”
苏梁浅说话间,已经跑出了屋子,昭檬公主和十二皇子对视了一眼,也齐齐放下了筷子跟上,周坐云和众人告辞,也离开,沈琦善想追出去,被沈五夫人拽住。
沈五夫人本来是想逮住周坐云的,但周坐云跑的快,她晚了一步,气的跺脚,“不就是家中的妹妹想博个乐善好施的美名吗?居然这么急着去阻拦,小心眼,没容人之量,一点也不知道帮衬家人!”
沈大夫人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猜想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不放心,和沈老夫人说了声,匆匆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