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早晨天还没亮,王婶子和张婶子就都来敲了沈家的大门。
沈易安早起开门后,二人皆神色忧愁的对沈易安道:
“主子,帮帮我们吧。”二人说着便要跪下。
沈易安拉住了她们的胳膊。
“两位婶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主子,是这样的,昨日晚上的风雪大了,把我家屋顶的土坯稻草都吹走了些,屋里冷的像冰一样。张秀和她娘因着这些日子太冷了,就一直住在我家没回,今日她回去一看,房子塌了小半边,还好人不在。”王婶子语气凝重的说道。
“是啊主子,我昨日在王家,王家房子还是修缮过的,夜晚噼里啪啦被吹走很多房子上的土坯子。屋里点了炭盆,还是有些冷。我们这些女子倒也无妨。但………男子和孩子们恐要受不住了。现下雪小了些,大妮二妮还在抢修房子。”
“村里今早又没了两个老人,昨夜家里人几乎未怎么睡,如果这雪这么下去,家中男子和孩子怕是要活不下去了,求主子怜悯!”王婶子眼眶泛红,她家日子才刚好起来,竟然这天灾就来了。
昨夜一家人都醒了,女婿们和孩子们被那鬼哭狼嚎的风,还有自家屋子土坯被吹跑的声音吓得脸色惨白,每个屋子燃了炭盆,还是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发热。大家都裹着棉被发发抖。
“求主子怜悯!帮帮咱们吧,咱们可以做工抵房租。”张秀也求情道,眼下他最担心春梨,春梨肚子那么大了,根本受不起这么大的灾。昨晚上她怕极了,还好大妮把春梨护得紧,取暖的东西都紧着春梨。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倒也不是沈易安狠心,而是人就是这样,有的东西只有亲身体验,才会知道来之不易,才会珍惜和感恩,若你随随便便就给了,人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这宅子也是自己起早贪黑,用银子砸出来的。当然不是只为了好心,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只有亲身体验过外面的苦,才会知道她给的东西有多好。
沈易安挑眉:“已经如此严重了吗?你们两家村的物资和牲口都还在吗?”
“在的在的,小的那房子虽然塌了一半,但东西都被压着了没吹跑。”张秀答道。
“小的家东西也在,就是两头奶羊冻坏了,奶羊本是买来给春梨和玉竹还有孩子补身子的。现在羊都被拉到堂屋烤炭火才缓过来一些。”
“主子,人命关天,求主子救命。”
没等沈易安反应过来,两人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事情确实刻不容缓了,再晚就怕这两家出现伤亡了,何况这两家对她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这样吧,租子倒也不要你们的,进来后把看家护院的职责做好就行。”沈易安道。
“我们定会做好一切主子吩咐的活儿!”两人保证道。
“你们两人先起来。现下回去带好家里所有的储备,粮食木炭,衣衫被褥,床铺桌椅,包括牲口,但凡家用的全都带上,搬到这一进和二进院子里来吧。”沈易安思索道。
“我这一二进院子当时造了颇多厢房,虽然一些用作了库房。但你们两家倒还够住。王婶子,你和李氏,带着花儿香儿一间,大妮妻郎一间,二妮妻郎一间,张婶子,你和你母亲一间,带着三妮吧。库房也还有,一家另分配一间库房,若王家东西太多,就放些去张家那儿。”
沈易安很快便安排好了两家人。其实沈家一进和二进加起来能有十几间房子,足足够两家人住。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两人非给沈易安磕了一个头后才站起来,飞快的回家准备搬家去了。
王家,张春梨、周玉竹、花儿香儿都吓坏了,一家人终于在清早等到了牵来着骡车的王张二人。
“妻主\/娘亲,娘,主子怎么说?”一家人脸上都是忧愁与焦急。
“主子说,让咱们一起搬去沈家宅子的前院儿!”两位婶子看到愁云惨雾的家人,激动得说出了这个消息。
“有救了,咱们都有救了。”一家人瞬间激动起来。
“快些打包家里的物件儿,这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大起来,到时候就麻烦了。”两位婶子催促道。
遂一家人开始忙碌的打包日用品。
但二妮发现了自己小夫郎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忧心忡忡,默默红着眼眶。
“竹儿,怎么了?”
“妻主,求你,给主子说说,带上我娘爹吧。”
周玉竹突然就朝着二妮跪下了,双手抓着她衣袍的下摆,仰头流着泪看着她,好不可怜的样子。
“你先起来,有什么和妻主说,我定会尽力的。”二妮心疼的把小郎君拉起来,给他擦泪。
“我娘爹,她们也只有二人住在家里,我的三位哥哥都嫁到了邻村。这么大的雪灾,村里已陆续有老人去了,我怕…….我娘是大夫,爹是稳公,春梨哥哥肚子大了,也可请我娘爹帮忙看顾。虽然我知道,嫁了还带着娘爹会讨公公家厌恶,但求妻主救一救我的家人吧。”
周玉竹眼神哀伤但是坚定,他知道妻主和王家虽然宠爱自己,但自己肚子几个月了也没有动静,眼下又要提这么为难的请求,还需要婆婆去求主子。
这种请求,很容易被公公家厌弃,但他没办法了,他宁可冒着这样的风险也想救自己的娘和爹。
他和姐夫张氏不一样,张氏的娘原本就在沈家做事儿,但他娘和爹,却和沈家八竿子打不着。
“竹儿莫哭,我就是抵了自己日后所有的工钱,也会帮竹儿去求主家的。但是入主家可是要签身契的,不知你娘爹能不能接受。你娘爹都是有医术在身的人,并不缺银钱,不然还是先问问她们?”
二妮看着在自己怀里流泪不止的小夫郎心疼不已,她家玉竹一向性子沉稳淡然,若不是真急了绝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她早就发现,主子对自己人,和对雇佣来的长短工态度完全不一样,她主子边界感很强,且总是有些秘密,不喜人多嘴。
一般的合作就罢了,但若想要住到沈家的宅子里,怕是需要签身契的。
“可是人都快要冻死了,她们不会在意身契不身契的。”
周玉竹焦急道。这些日子也看出来,沈家的身契其实就是约束一些行为,并不作践人,反而非常厚待提携。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娘爹能先过了这关,保住性命再说。
“好,那我去求求娘。”二妮道,她即刻便带着周玉竹找到了她娘。
“娘,能不能帮忙给主子说说,带着竹儿的娘爹一起。”二妮恳切道。
“竹儿的哥哥们都嫁去了邻村,现在二老自己住在咱们村。竹儿着实担心,且她娘是大夫,爹是稳公。可以帮忙看顾着姐夫,姐夫月份大了,需要稳公。另外他娘也可帮主家看顾身子,您看,要不咱等会儿拉着家当去的时候,您和我一起去求个情?”
王婶子沉默了一下,想了想二妮说的确实在理,这大夫和稳公,也都是很有用的人。
“行,这趟过去咱们就去求主子。”
“谢谢婆婆!”周玉竹在二妮旁边,刚才一直不敢说话,听到婆婆松口,连忙跪下。
“哎,你这孩子,跪什么,起来,咱赶紧收拾,到时候也有空闲去接你娘爹。”王婶子拉起周玉竹。
周玉竹却注意到了王婶子脏污的膝盖,以及沾了些沙土的额头,自己婆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这次家里人能搬去沈家宅子,婆婆肯定是给主子跪下且磕头了的。但自己求她,她却这么干脆的应了。
周玉竹真的很感动,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收拾行李。
很快王家第一波行李就都拉去了沈家,都是些家具大件儿。
王婶子和二妮又求了一次沈易安,其实沈易安对周家两人会来十分满意,大夫和稳公,正是她需要的,这样自家人也有人照顾了。
当初她还在想怎么弄个大夫和稳公来服务自家。结果二妮非常给力,一下子就拿下了人家家的小儿子。
沈易安就猜到,大概率大夫和稳公会自己送上门来了,果不其然。
但她还是沉吟一番,看得王婶子和二妮都挺紧张。
“无论何时规矩都不变,入我沈家受庇护,需得签身契,只要她们愿意即可,但人不能再多了。”沈易安照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行,我们这就去和亲家说说。”王婶子道。
二妮和周玉竹很快去找了周家两位,到的时候,周家院子东西被吹得东倒西歪,院子残破不堪,但因为他们行医还是有些钱,屋子倒还好,二人穿着厚实在堂屋点了炭火,脸上却布满愁容。
她们在村里虽然不是贫困,但冬日并未囤特比多取暖物资和粮食。
正愁着,不曾想孩子记挂他们,跟他们说了搬去沈家的事儿。
两人一合计,村里已经陆续有老人抗不过冻死,而沈家厢房据说有火炕和地龙,自己二人年岁到了,什么身契不身契的,先扛过这一轮天灾再说吧。
二人最终答应了,也开始打包收拾行李。
这日风雪时大时小,但都没有昨晚那么吓人。三家人用了一整天,骡车来来回回很多趟,终于都搬进了沈家一进院儿。
一进沈家的厢房,除了帮忙盖房子的王婶子张婶子和大妮,其余人都惊叹了。
难怪自家娘\/婆婆会求了主子,这一二进的院子,厢房宽敞明亮,门窗结实,每一间都有一张尺寸不小的火炕。
每一进都有灶房,灶房很大,灶台可放3个锅,旁边一块地可以放吃食和餐桌。不但如此,院子里还有水井,盥洗室,茅厕。
这样的配置与昨夜她们的境遇对比,仿佛置身天堂一般。每个人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一日兵荒马乱的,三家人都自带了家具日用,还有粮食炭火,就连周家两位也带了不少东西。她们住进了一进院子,物品都放在了二进的仓库。几家人都只是临时铺好了床铺,摆好了桌椅,东西还未归置。
沈易安教了她们如何使用地龙和火炕。她这地龙再次惊艳了众人,每两间厢房都是相通的,每次点一份炭就好了,十分节省木炭。
而搬来第一日夜晚火炕的温暖,让几家人欣喜惊叹,感激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