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大兴街。
潘源盛水果铺的外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
……
“少废话，快，搜！”
人头耸动，根据衣衫年纪，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儿。
但见伙青壮男子堵拥在店口内外，对着王国生通伙计大呼小叫。
他们一水的黑衣黑裤黑腰带，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衫。
扎着的腰里还插着手枪。
看上去就十分的不好相与。
气氛紧张，形势一触即发。
而王月英的父亲王国生，也就是水果铺的老板，则是在那里低声下气说着好话。
“我们这个小店开了几十年了。”
“我求求你，我们都是正当人家……”
就在这一片嘈杂中，一辆金白二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在水果铺门口停下。
跟着刘奕君扮演的佘爱珍，缓缓从车中走下，径自向店内走去。
谢端阳紧跟着跃下，随手关起车门。
今天的她一身宴会盛装，头戴纱帽，一层轻薄面纱遮住面容，看上去艳丽之余又有份典雅高贵。
谢端阳亦是一身白衣，脖子间还围着条长围巾。
两人并肩走来，看上去说不出的风流登对。
“站住，干什么的？”
见其过来，门口一个双手插兜的黑衣男子警觉地问道。
刘奕君没有说话，在其后面的谢端阳却是加快了脚步。
他同样没有说话，只是越过佘爱珍。
然后，猛然出手。
一记手刀，砍在左边黑衣男子的脖颈之上，轻易将其打倒。
右边那个刚才问话的，还没反应过来。
谢端阳已经再次出手，收刀变掌，对准其胸膛直击过去。
男子瞬间犹如断线风筝般，整个倒飞出去，足有两三米之远。
将门口两人撂倒，谢端阳脑后像是长着耳朵般，再次飞身而起。
纵身反踢。
噔噔噔，连续三脚。
分别踢中三人，然后轻盈落地，点尘不惊。
算下来，总共也不过是两三个个呼吸的时间。
店外的黑衣人就已倒地大半，滚地葫芦般，爬不起来。
就这，还有人不知好歹，一举拔出腰间手枪，抬手便要射。
只可惜七步之内，谢端阳比这玩意儿要快。
全然看不见他如何出手，掌中就已多出一口三寸小刀，闪电般扎在对方手背之上。
黑衣男吃痛难忍，惨呼一声后，下意识松开手掌。
手枪啪嚓掉在地上。
做完这些，谢端阳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
一言不发，不紧不慢将小刀重新插入腰间。
好像刚才的那些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吃饭喝水般顺理成章。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寥寥数个动作与表情，已经将冷酷健铄的人设塑造起来。
“好！”
张掣这回也不喊“cut”了，兴奋地站将起来，拍掌欢呼。
其他工作人员一时跟着兴奋起来，就连刚才被谢端阳打倒的那几个龙套也是一样。
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
既然衣服已经备齐，张掣就迫不及待地拉谢端阳开始拍摄起来。
今天，正是他进入剧组后的第一场戏。
吴四宝在魔都势力本就仅次于三大亨之下，在黄金荣称病不出，杜月笙远走情况下。
唯有张啸林还能够压过他一头。
而后他又在霓虹人的支持下成为特务首脑，在极斯菲尔路76号开设起了特务机关，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仁人志士以及无辜百姓。
这场戏，就是七十六号的特工汉奸，在搜捕锄奸小队的踪迹时，找到了潘源盛水果铺这边。
眼看再次养伤的林怀部就要被发现，王月英灵机一动。
一面给父亲支招，暂时拖延住那些汉奸特工。
自己则是早早见机地，给吴四宝的太太佘爱珍打去了电话求助。
对方是她在启秀中学的学姐，双方素来认识有着交情。
有她这个老板娘出面，这些汉奸特工自然不敢再纠缠。
果然。
一见到杨蕃标志性的小刀，这些手下立时就意识到她的身份，果然听话地乖乖离去。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
其实，这场也不是小刀杨蕃的第一场戏。
佘爱珍接到电话，决定从俱乐部的舞会离开过来时，才是他首次出场。
那场戏就容易很多，只需要亮个相就行。
相比之下。
这场打戏难度就高出许多。
其实正常拍摄的话，应该是先紧着那些简单的文戏先开始。
让谢端阳慢慢适应，同时也让其他演员适应他，彼此养出默契来。
但张掣想了想，却是改变了拍摄计划。
一来最近几天的戏，基本都在水果铺这边，正好利用得上场景。
至于二来嘛，就是他自己的计算了。
虽然谢端阳最开始是也使他要向前来出演，想着让这部电影质量更上一层楼，多吸引些观众。
尤其是在香江，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经历的他，可比默默无闻的新丁徐晓健、董志桦等受欢迎许多。
但是对于其上来就想挖角，他所看好的董志桦，以及在服装形象等问题上太有主见。
在片场十分专制霸道的张掣，其实心中多少有些不喜。
所以他想着，就用第一场戏先来给谢端阳个小小的下马威，
让他意识到，到底谁才是这个剧组的老大。
虽然那天吃饭时，张掣亲眼见识过谢端阳的功夫。
但真正功夫高，与拍戏表现的画面怎么样。
其实还是两回事的。
谢端阳未必比得比的上那些武生出身的其他演员。
毕竟身为武生，本来也就是要打得好看，与影视作品上几乎要求一致。
何况，谢端阳那天展现的，主要是掌上功夫。
但具体其它身手如何尚未可知。
但是今天看过之后，张掣顿时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了。
谢端阳只是简单听了遍自己的想法，甚至都没多彩排几遍。
就直接一次成功，完美无比地将这套动作地一气贯穿下来。
没有丁点儿错误，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完美，
即便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王宇，还有狄泷以及蒋大维这对最佳拍档，也无法做到这步。
一时间，张掣是既满意又遗憾。
当然是满意于谢端阳样的表现。
至于遗憾，则是可惜自己没有提前认识，将其发掘出来。
要不然自己的张氏暴力美学武侠，说不定还真有再创辉煌的一天，不必北上合拍来炒这锅残羹剩饭。
而谢端阳，也不必靠拍那种不入流的风月片入行出道。
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意思了。
张澈不知道谢端阳如何操作的，但确实已经从小艺人一跃成为影业公司的老板。
自然再不可能给人打工，何况自己也开不出足够的条件。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对合拍片这条路子有兴趣，都不会过来客串出演个男二。
张掣年过六十，起起落落看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
很快收拾好心情，不去想那些没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在心中琢磨着，如何趁谢端阳在剧组在这段时间好好利用，使得自己这部《大上海一九三七》更上一层楼。
最简单的操作，自然就是加戏了。
小刀杨蕃这个角色，原本脱胎于《上海滩十三太保》中的快刀项方。
原本角色戏份并不吃重，再加上杨帆还要赶着去参加湘江的巡演。
一开始，只是有几场戏的小配角而已。
甚至比杜聿明扮演的杜月笙戏份还少。
是张彻私心所作，因为欣赏董志桦的身手形体等，所以才逐步加戏，提升成为男二。
现在如果再加，可是真就要同男主林怀部旗鼓相当了。
当然男主徐晓健并不是问题，张掣并不担心。
他只是在想着，到底应该消减林怀部的哪些细分，从而给杨蕃腾挪出时间来。
这点其实并不是很容易。
主要单单前面，林怀部刺杀那几个汉奸。然后负伤躲在水果铺中就要花不少时间。
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得这么过去。
而因为人设问题，杨蕃一开始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举动，更不用说支持林怀部等人。
他虽然不喜吴四宝等人，做汉奸卖国的所作所为。
但对方算是对他有恩，杨蕃就做好自己身为保镖的份内事。
寸步不离地跟着佘爱珍，保护其安全。
一直到因为喜欢上单纯的王月英后才算是打破了自己的规矩。
明知道其到佘爱珍身边另有目的，却没有捅破。
反而送了个装有氰化钾毒药的金鸡心给她，在必要的时候用得上。
现在如果要增加其戏份……
因为他设定上基本都是跟着佘爱珍行动，那么不可避免地，佘爱珍的戏份也要相应增加。
如此一来，整体的结构肯定要发生偏差变化。
将指挥拍摄的劳累性工作交给副导演。
张掣自己，则是坐在导演专用椅上冷眼旁观着谢端阳、刘奕君、孙轶雯等人的表演。
在心中琢磨着，应当如何重新编排戏份。
他在这方面并不是十分擅长精通，不过也有这方面的好处。
在作出决定后，执行起来，反而会十分简单直接。
几乎只是用了一夜的功夫，张掣就已经想好如何解决。
既然最后，杨帆选择了与吴四宝等人决裂，同汉奸、鬼子等交手。
那么在之前，简单铺垫一下他对这些人物的厌恶不就行了。
既然他是跟在佘爱珍身边的，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触发器就行。
大可以安排个舞会剧情，吴四宝、张啸林等，邀请其它汉奸，以及霓虹鬼子吃喝玩乐。
佘爱珍年轻漂亮，被张啸林或者鬼子酒醉后看中调戏。
吴四宝敢怒不敢言，不敢直接得罪比他势力大的张啸林同鬼子。
是杨蕃看不过眼站出来，护住了她。
如此一来，佘爱珍对吴四宝失望，转而倾心于自己的保镖杨蕃，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杨蕃对她。
只是出于自己职责，还有朴素的正义感，并不是对佘爱珍有男女之请。
在意识到这点后，就故意回避，与她拉远了距离。
没有这个铺垫，杨蕃所谓的“佘爱珍喜欢我”，表现的不太够，说服力欠缺。
这也另外有个好处。
就是电影的打戏，基本上都被安排在了中后期。
以长衫阿五、和尚、猴子金秋生、白俄人神枪伊凡，张啸林的四大保镖为节点。
张掣擅长的功夫武打场面才开始多起来。
之前的那几场刺杀，其实不怎么算得上武打，没有那种拳拳到肉的痛快狠厉。
现在在开头没几分钟，给杨蕃安排上场打戏，也有助于吸引观众继续看下去。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
具体如何安排，令其更为合理化，同时而不影响前半段的节奏。
还需要在好好打磨完善下。
“这段剧情……”
看着张掣新丢给自己的剧本，谢端阳有些纳闷。
这些，在他脑子当中的原片中，可是并不存在。
当然，这并不奇怪。
电影从立项到拍摄，再到后期剪辑制作，直到最后成片上映。
过程中，肯定有不少变动。
拍摄的内容，绝对比最后呈现出的要多出许多。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几段剧情，感觉像是张掣临时想出来加上去的。
不过平心而论，经他如此一加。
小刀杨蕃、佘爱珍，乃至于吴四宝，形象人设都比之前要饱满些，逻辑也更通顺。
最重要的，杨蕃的戏份变多，对谢端阳而言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将来电影上映之后，系统回馈的奖励也会随之增多。
因为这，他并不抵触张掣的这番修改变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其它的想法要提。
正好借这个机会，与张掣好好谈判下。
他最看重的，当然是打戏。
而且不只是自己亲身上阵的戏，其它林怀部、四大保镖的打戏，他也很关注。
整体的打戏水平搞了，自己的也才会水涨船高。
至于张掣设计的那些嘛，确实过于老旧了些，已经明显落后于时代。
别的不说。
“其它三个保镖，也就罢了。
但是猴子金秋生的，一定要好生改改。”
难得地，谢端阳用不容置疑的语调对张掣如此说道。
“他的那双皮手套，还有上面加的铁爪，完全是画蛇添足，必须要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