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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骗子世家 > 第62章 无心父点化有心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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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无心父点化有心女(1)

东门外,有一家饭店,到了饭店门前,昌欢停了下来,对二大爷说,“二大爷,进去吃点东西吧。”

“算了,”二大爷摇摇头,叹气道,“今儿个放了空,赔了本儿不说,还差点儿把命搭进去,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眼看到家了,回家吧。”

“别介,”昌欢苦笑着劝说二大爷,“二大爷今儿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禄,走吧,进去吃碗吉庆面,也算给二大爷压压惊。”

看昌欢坚持要进饭店,二大爷也不再推辞,支起自行车,上了锁,二人一道走进饭馆,拣了拐角一张桌子坐下。

昌欢要了两碗烩勺面,又给二大爷要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猪耳朵,二两烧酒。

趁饭菜还没端上,昌欢说,“二大爷,这买卖,不能再到郊外做了,太危险,今儿个这事,现在想想,我还有些后怕呢。”

“怎么?不想做了?”恒富问道,“眼下外面还没听到什么风声,这买卖还有的做,往后小心点便是了。”

“做归做,”昌欢说道,“咱别再到郊外去了,荒山野岭的,太吓人,万一有个好歹,你叫我怎么向二大娘和昌艳姐交代?其实,这买卖,在城里一样能做。这一路上,我也想好了,往后咱就在城里做吧。”

“城里怎么做?都是熟人,一旦穿了帮,往后还怎么在城里混?”

昌欢笑着说,“咱们可以不杀熟嘛。城里也有乡下来办事的,咱端详仔细了,专挑乡下人做,和在郊区做,不是一样的吗?”

一句话,点开了二大爷的心结。

恒富心里敞亮起来。刚才听昌欢嘴里说出江湖隐语,再想想自己的家族,便疑心昌欢从她爸那里得了江湖真传。

恰巧这时酒菜端上,一时兴起,恒富拿起筷子,夹了两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轻嚼了几下,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了一下,片刻之后,眉心重新舒展,饶有兴致地问昌欢,“昌欢,你跟二大爷说实话,眼下咱们做的这局儿,是你爹教你的吧?”

“我爸?”昌欢听了,颇感意外,又怕说出底细,二大爷知道他们家有一本这样的书稿,万一,二大爷跑到家里向父亲借看,弄不好,会生出麻烦。

急中生智,昌欢信口胡编,“我爸那老八股,还能知道这些呀?他要知道咱们现在做这种生意,还不得气死?我这是在报纸上学来的。”

恒富听昌欢说出这话,诡异地笑了一下,又抿了口酒,擦干嘴角,冷笑道,“你哪里懂得你爸呀?咱们甄家,原本是官宦世家,到了你太爷那一辈儿,家道衰落了,是你太爷闯江湖,才又重兴家业。

“你太爷是什么人物?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要不是大清废了科举,考个举人进士,是手拿把掐的事,可惜科举废了,金宁府又割给了日本人,你太爷走投无路啊,最后穷得把房子都卖了,才不得已,闯入江湖,在江湖上闯了大半辈子,不光把家里的老宅赎了回来,又把早先卖出的田地也赎了回来。

“那会儿,咱们甄家,可是金宁府的首富,二大爷现在住的那个院子,过去,全是咱们甄家的,土改的时候,才被那帮穷小子分去了。你太爷,那可真是江湖高人。可惜啊,他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学得了他,好在孙子辈儿中,就数你爹聪明,可是你爹胆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这些手段的……”

昌欢听二大爷说起这些,也来了兴致,忙问道,“怎么,我爸也会这些本事?”

恒富斜眼瞄了昌欢一眼,得意之下,正要把早年和恒安游走江湖的事说出来,一想二人当初曾干过一些不好启齿的苟且之事,在晚辈面前,说不出口。

沉吟了一会儿,才转过话头,避重就轻,说道,“三两粮那会儿,金宁城里饿死多少人呀?可你们家,却一点也没饿着。为什么呀?难道粮食会自己长了腿,跑进你们家?

“还有,知青下乡那会儿,多少人挖门路,走后门儿,为的是能让自己的儿女早点离开农村,可你大哥和你二哥,不请客也不送礼,却同一年都保送进了大学,怎么?就他哥俩表现得好?

“还有,你昌艳大姐,那会儿也在农村,你二大娘又有病,家里正缺人手,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一点用都没有,可我找了你爸一回,不出半年,你昌艳大姐就回城了。

“你想想,你爹又不是什么当官的,要是不用些手段,农村那些土皇帝,会那么容易听你爹的?只是你爹的机谋太深,藏而不露罢了,别人不懂他,二大爷我还不懂他?”

昌欢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想想从中学早恋时开始,父亲一次次教训她的话,后来都不幸被他言中了。

这些年,自己就像一个木偶,按照父亲的预言,一个筋斗一个筋斗地往下栽,简直把自己折磨得不想活了;再想想自己在爸爸衣柜的左下角,看到的那本书稿,昌欢完全相信了二大爷的话,从心底浮起一丝对父亲的敬意。

平日,昌欢隐隐感到自己家里,与别的人家有些不一样,父亲素常总是阴郁着脸,像有一肚子的苦闷,却又无法倒出,她也不敢细问,偶尔想从母亲嘴里探听点虚实,母亲又总是用一句“小孩子家的,瞎问什么?”把她的嘴给堵塞住了。

现在见二大爷提起了头儿,昌欢也来了兴致,瞪着眼睛,想从二大爷嘴里,淘出些自己家的底细,趁机问道,“二大爷,你说俺家怪不怪?俺爷爷呢,俺家里姊妹几个,都管他叫爷爷,可俺爸俺妈呢,却叫他二大爷;我奶活着时,也是这样,俺兄弟姊妹都叫她奶奶,可俺爸俺妈却叫她二大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回事?”恒富放下酒杯,眼睛已开始泛红,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他们本来就不是你的亲爷爷亲奶奶呗。”

“怎么?”昌欢有些吃惊,追着问道,“那我亲爷爷亲奶奶呢?”

“他们啊,”恒富又夹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嚼,说道,“具体的情况呢,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前几年,你家来了个老太太,你该记得吧?那就是你的亲奶奶,听说,现在一个人住在青海呢。”

“那我亲爷爷呢?”昌欢又问道,“她要真是我的亲奶奶,俺爸怎么不叫她妈呀?”

见昌欢刨根问底,恒富放下筷子,借着酒兴,乏巴几下眼睛,说道,“这话可就长了。早年,你太爷闯江湖发了财,成了金宁城的首富,要赎回当初卖出的老宅。

“不料买房那家姓邵,是开药铺的,在金宁城也是一个大户,为人不仁,狮子大开口,把房价开得太高,你太爷咽不下这口气,用计让那邵掌柜的吃了场冤枉的人命官司,逼得邵家乖乖把老宅退了回来。

“那邵掌柜不服气啊,便用美人计,让他家一个做工的老婆,去勾搭你太爷,想把你太爷的名声搞臭。

“你太爷是什么人?早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又用反间计,把邵家折腾得家破人亡,最后连那女人的丈夫也送了命。那小两口原本是从哈尔滨来咱们这里讨生活的,你太爷就把那女人收了偏房。

“那会儿,咱家里的老太太厉害呀,你太爷没敢把那女的领回家,养在了外面。这事让老太太知道了,一顿乱棍,砸了丈夫的偏房。那女的吓得跑回了哈尔滨,她走时,已经怀了身孕,回去后,生下了个儿子,就是你的亲爷爷甄世仁。

“又过了几年,那女的死了,撇下个儿子。大概十多岁时,你亲爷爷一个人来到金宁城,找到你太爷,你太爷就把你的亲爷爷收留在家。

“你亲爷爷也不是个善茬子,老太太脾气又不好,又不是一窝儿的,哪能过到一块儿?过了两年,你爷爷忍受不了,一个人跑了。你太爷为了找回儿子,一个人又在江湖上闯了几年。听说最后在上海找到了你爷爷。

“那会儿,你爷爷也在那边走江湖,你太爷原本想领他回来,他不回来,你太爷只好自己回来。

“你太爷回到家里,才知道你二爷,为了一个日本姑娘,和一个日本人争风吃醋,打了日本人,被关进了日本人的大狱,你太爷就花了大价钱,把你二爷从日本人的大狱里捞了出来。

“那会儿,日本人在这里,你太爷不敢留你二爷在家,你太爷就让你二爷逃到上海去找你亲爷爷,大概正是那会儿,他们兄弟在一个养瘦马的人家里,遇见了你二 奶奶和你亲奶奶……”

“什么叫养瘦马?”昌欢眨巴着眼睛问道。

“就是南方一些人家,趁灾荒年月,低价买些穷人家养不起的小丫头,放在家里养大后,再根据模样好坏,卖给有钱人家做妾,或是卖到妓 院里,这些小丫头,就叫瘦马。

“你亲奶奶那会儿长得俊俏,脾气又倔,不听干娘的话,干娘就找你亲爷爷来,借口和你亲奶奶要好儿,把你亲奶奶领出去,卖到妓 院里了。

“那会儿,你亲奶奶已经怀了你爸,幸亏你爸命大,你亲奶奶遇上了一个军官,那军官收你亲奶奶做了偏房,你亲奶奶这才把你爸生下。

“因为心里恨你亲爷爷,一时又找不到你亲爷爷,你亲奶奶就把一肚子里的气,都撒到了你爸身上。要不是你二爷和你二 奶逃亡到了重庆,找到了你亲奶奶,你爸大概就让你亲奶奶给折磨死了。”

“后来呢?”昌欢叮着问。

“你二爷两口子逃亡到了重庆,把你爸救了下来,以后就带在身边。光复以后,才回到金宁城。

“你亲奶奶跟的那个军官,四九年跑到台湾了,把你亲奶奶扔在了大陆,因为丈夫是国民党军官,她就成了反革命,给发配到青海劳动改造了,刑满释放后,就留在了青海工作。”

昌欢心里有些酸楚,眼睛开始泛湿,使劲眨了两下,才没让眼泪流下。怕被二大爷看出,赶紧又问道,“我爷爷呢?我的亲爷爷,现在在哪儿?”

“说不好。”恒富端起酒杯,把酒喝干,叹气道,“几十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说话间,面条端了上来。

昌欢说不清是怎么把面条吃下的,什么味道也没品出,放下碗,付了钱,二人出了饭馆,各自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昌欢才觉得,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流了下来,凉凉的,挂在嘴角。

下了自行车,抹去眼泪,昌欢顿时觉得,家,这时变得陌生起来,在家门口停了一会儿,掉转车把,又往街里去了。

到了一家商店,昌欢买了些糖果,骑车往婆婆家去了。

路上,她恍若看见,自己的儿子,这时正躲在一间阴湿的小屋里,被一个恶妇,拿着鸡毛掸子狠劲抽打着,枯瘦弱小、浑身脏兮兮的儿子,不敢哭出声来,忍着痛疼,扭动着身子,像一条被斩首的蛇。

因为在这之前,昌欢听说,已经离婚的丈夫,又和一个寡 妇成了亲,婆婆不放心孙子,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抚养。

昌欢提着糖果,焦虑地敲了敲门。

婆婆开了门,见是昌欢,脸色立时阴了下来,冷冰冰问了声,“你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孩子,”昌欢哀求道,“我心里放心不下,老挂着他。”

“孩子正在睡觉呢。”婆婆极不友好地拿眼瞥着昌欢,看看一会,生硬地说道,“孙子是我们戴家的心肝宝贝,有妈没妈,都一样,我们照料得挺好。哼,当初能狠心扔掉孩子,现在还有脸来看孩子。”

说完,使劲把门关上。

昌欢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把一包糖果放到门边,转身回去了。

昌欢有些后悔了,当初离婚时,不该轻易就把孩子的抚养权放弃了,结果现在,连见孩子一面,都变得这么困难。可那时,为了尽早和丈夫离婚,她不顾一切,在婆婆提出苛刻的离婚判决书上签了字。

这时,昌欢才真正体会到,平日里父母冷漠的表情下,其实蕴藏着多少对女儿的爱呀。当初一次次不听父亲的规劝,对父亲的伤害,该有多大呀。

昌欢变得孝顺了,知道爷爷和父亲爱喝酒,三天两头买瓶好酒带回家,随手拎着几样下酒菜;又给母亲买了几件新衣服。过了些日子,又给母亲添置了纯金项链和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