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稠女子在大里根搀扶下起身,道:“多谢大里根公子!如此体谅小女,小女不胜感激!”
转而面对高登明拱手道:“之前骂这位高僧假和尚,实有得罪,还请见谅,高僧既然要买小女的宝马,那是再好不过,你是马的主人,那也是奴婢的主子!从今以后,小女便跟着高僧鞍前马后!”
说着走到高登明面前,跪地磕头,抱拳行礼道:“小女子无稠,原意之前的主子希望奴婢无苦亦无愁,无奈在挂名的时候,添笔的相官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无还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无,愁却不会写,只记得绸子,绸子的绸只记得一个周,偏旁记岔了,禾字稠,粘稠的稠……这也就是小女名字的由来……字不同音相同,先前的小主也就没给奴婢纠正过来,将错就错用了无稠……”
高登明赶紧下马,拉无稠女子起来道:“阿弥陀佛,我本是出家僧人,又怎么能接受你行如此大礼呢,施主快快请起!”
高岩晋抱着膀子道:“既然你是来找主子的,现在我高哥是你的主人,你是否什么话都听他的呢?”
高登明道:“岩弟,你有何高见?”
高岩晋道:“暂时不会透露,等我们找到东西再说!”
杰伦打了个哈欠道:“我可说好了,你哥是因为帮得上忙,我才同意带他一起的,这个无稠的女子,除了负重的包袱,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了!”
大里根道:“诶,几位,我想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杰伦道:“我们在找一种东西,它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小里根道:“哥哥,既然他们不想说是什么,你又何必强问了?”
大里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道:“我们现在要回衙门,明日一早还要报备,如果几位执意前往,我也不好仍旧推辞,几位请吧!”
杰伦拍拍高岩晋的肩膀道:“你驾驭那汗血宝马应该……”
无稠女子道:“我生是高僧的奴婢,死是高僧的鬼,一辈子为首至沾,以儆效劳!”
高登明赶紧佛手一礼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亲近女色,施主说笑了……”
高岩晋落下马背,走到高登明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无稠姑娘,你说笑了,这位口口声声主人的高僧是我的哥哥,你也知道他是个和尚,和尚不可亲近女色,这算是人之常情,但由于我是他弟弟,本来呢,我是个道士,也应回避女色,情况特殊嘛,杰伦,不用说了,外码子,骑马肯定不会,我嘛,曾几何时,学过,我与姑娘一同乘坐,既不尴尬又不失仪,请吧!”翻身胯上无稠女子所牵的黄色千里宝马。
只见黄马前腿腾空打圈,口中一阵“嗞嗞嗞~!”的嘶吼,看样子要把高岩晋从马背上颠落下来,才肯善罢甘休!
无稠女子拽着高登明的袖口道:“高主人,这匹马真的很刁,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驯服得了,我怕你的岩弟落得半身不遂,或者一身重伤,您可千万不要指责奴婢没有出言提醒……”
高登明按住她的手背,道:“施主多虑了,有我在,我弟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转而对高岩晋道:“岩弟,你还好吗?”
只见黄马前腿高抬,打圈落地,又在高抬打圈落地,高岩晋坐在马上,抱着马背,一句话不说。
黄马颠簸四五十次,见甩不掉高岩晋,于是前腿屈膝,侧躺在地,后腿抬高,不断以紧贴地面的上身为基点,下身来回绕圈弹跳,设法用这种方式,使高岩晋落下马背。
高岩晋满头大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挺过来!一定!最多等这马累了,只要它累了,我也就可以放松下来!
咬紧牙关,拼命硬撑!
就在他晕头转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间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
“你说过樱花浪漫时节,就是嫁给我的时候,为什么樱花开了谢了,又开又谢,反反复复过了十年,你还是不肯嫁给我?”男子的声音像极了刚刚出土的脆竹笋,轻轻一剥,发出的那种清脆欲滴的声音,很是动听。
“簌、簌、簌、簌……”周围是一片樱花林,许多花开正盛的樱花花瓣,随着微弱的春风潸潸而下,一个翠绿衫子的少女背对着少年道:“慕辰,你比我大三岁吧?”
少年穿着黑色绣着白丝莽纹的青袍,面容清俊如玉,伸手扳她肩膀,想面对面的看着她的脸,道:“从小到大我都大你三岁,路遥,转过身来,告诉我这十年你去哪啦?”
路遥扭身,始终留给他一个背影,道:“慕辰啊,赵子希你认识他吧?”
慕辰皱眉道:“你提他干什么?是,当年我与他在书斋的时候,咱们的的确确是好哥们,死党,自从你说他老是对你动手动脚说些莫名奇妙的话,之后,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断了,为什么七年前的事情,七年前的人,你又拿出来说?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路遥转过去道:“不,那时候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了,这十年,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只有子希对我最好,我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可是他没要,他说你最适合我,让我来找你,希望咱们俩能好好生活!慕辰,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说他一丁点坏话!好吗?”
两人的脚边落满了樱花花瓣,微风中伴随着樱花飞舞,夹带着花香,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副美丽的背景。
慕辰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消失的这十年,你一直都是跟他在一起?你跟我说过,最讨厌不正经的赵子希的!哪怕我们曾经是好兄弟,为了你,我也跟他绝交,到头来,你居然跟他生活了十年?为什么?”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错了吗?”
路遥摇摇头道:“你没错,错的是时间!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我把咱俩的事情告诉了爹爹,说了来年樱花盛开就是嫁给你的事情,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与嘲笑,我哭着跑回了房间,半夜偷偷从窗户跑出了屋,由于天色已晚,在过小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人,他说他腿脚不方便,求我送他回家,于是我出于同情,按他说的路程,打算把他送回去,结果走了三天两夜,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家,自己都给走迷路了,遇见了子希,子希救了我,然后我告诉他,我与你的事,还有父母反对的事,他答应帮我,让我在他家吃住,偶尔带我出去游山玩水,他真的很好,也跟我一样善良,不知不觉,我爱上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少年道:“慕辰,我错了吗?”
慕辰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十年,你与子希相融以沫十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道:“这十年,你与子希恩爱白头,我为了你当年那个承诺,死守朝朝暮暮,也在漫长岁月里,愁苦白了头!我也错了吗?”
路遥看着他青丝泛着灰白,道:“你等了我十年?”
慕辰道:“不单单等了十年,还因此落得个父败母忘的境地,为了等你,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路遥道:“怎么可能,十年,你未曾娶亲?”
慕辰面对着她,道:“娶亲?你在吗?你在哪?你在与子希风花雪月的时候可曾想到我?想到我每每为你忤逆父母的时候,抵御千军万马一般犹如潮水般的眼光时,又有谁在想着我呢?路遥,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从头开始,你还会答应嫁给我吗?”
路遥微微蹙眉道:“慕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慕辰道:“你以前也不曾在我面前说过子希的好!你的眼睛里面只有我的!可是现在……”绝望的摇了摇头道:“现在你的眼睛里面,只有子希!连我的影子也找不到!而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的眼睛里,脑子里,还有心里!只有你!”
路遥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下来,咬着嘴唇道:“子希说他,希望看到你我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他没有破除道德的底线,说我什么时候想回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安全健康的把我送回来!我之所以还可以在这棵樱花树下与你赴约,都应该感谢子希,感谢他完璧归赵!”
慕辰冷笑道:“话说的好听,但是你呢?你愿意履行十年前的诺言,与我成婚吗?”心口一紧,每一个呼吸与神经都在期许着对方的回答。
路遥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原本半米的距离扩展到一倍,道:“慕辰,我想好了,本来在来的路上,我是打算听子希的话,跟你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成为你的妻子,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慕辰,你的性格不太适合做一个丈夫,也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慕辰全身僵硬,这个答案似乎出乎意料之外,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困惑迷茫充斥着他的五官,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上刀山下火海都熬过来了,十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路遥!在这之前,许多人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表情极其痛苦,抓着她的肩膀道:“你不可以丢弃我的!不可以!”
路遥反手推开他的双手道:“慕辰,我真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偏激的一个人,如果回到十年前,我绝对不会选择答应嫁给你!你跟子希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慕辰摇着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为了你身败名裂,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只有你你懂吗?路遥?”
路遥转过身,不去看他,心心念念的想着子希道:“子希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对我如此粗鲁,他温柔善良体贴,而且还如此尊重我的想法……”
慕辰捂着耳朵道:“我不想听……在我心里,只有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没有别人!只有你啊!”
路遥冷“哼”了一声,道:“只有我这样庸俗的话谁不会说!子希也说过,可是他介于你在他之前认识我,所以迟迟不肯将心中的所想对我坦白,他温情同时又充满了克制,你知道吗慕辰,爱一个人,只有克制自己的自私的欲望,才是最伟大的爱人!你懂吗?”转身面对着他。
慕辰面色惨白,微启的嘴唇在瑟瑟发抖,他想大声嚎叫,用力反驳,可是“克制”两个字像定格在心底的钢钉一样,把所有想要挽回的心底的心声,隔绝在外,他叹了口气,语气近乎气若游丝的保持平稳状态道:“子希比我要爱你更多,他可以为了你我之前的承诺,而不去触碰突破你与他之间的道德底线,说明他不仅爱你比我多很多,还说明子希的人品在我之上,如此在意前人栽树,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路遥面带欣喜的笑容道:“你也这么觉得吗?慕辰,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说的话,我肯定会在你这里徘徊很久,说不定真的会因此嫁给你了呢!可惜,我都下定决心选择子希,你才发现他真的不错……”
慕辰用双手的拇指死死掐住自己的个手手心,他为她付出的太多了,十年,为了那个诺言,背弃了许多,难道他坚持为了那个信口开河的诺言等待十年,背后付出的种种心酸,都不算什么吗?
路遥的话还在继续:“你知道子希在拿出那一束花的时候,我有多意外吗?”
慕辰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多余的一样,像极了小丑,他那十年漫长无尽的等待,看起来坚贞的坚持,都是个无足轻重的笑话,背后默默付出的心酸,不足挂齿!苦笑蔓延嘴角,尽管路遥的声音在耳畔滔滔不绝,他的心一点点碎裂冰冷下去。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一声漫长的叹息从慕辰的心里一次次划过:“路遥已经不需要我了,都没有意义,这十年,我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