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仙客之后,皇帝深感财政压力,急需要理财能手辅佐。本想启用廉洁公正的严挺之,斯人竟然病逝。杨贵妃便竭力推荐杨崇礼的三个儿子,尤其是侍御史杨慎矜。之前,杨家三子受到重用,倒不全是杨贵妃吹耳边风。轩辕勃早就听闻杨崇礼父子的贤名。
杨慎矜为隋炀帝杨广玄孙,隋王杨政道之孙,弘农郡公杨崇礼之子。为人深沉刚毅,富有才干,且相貌堂堂,尤善理财。官职起家汝阳县令,因才干在兄弟三人中最为出色,被擢升为监察御史,接替其父太府卿杨崇礼,为朝廷掌管太府,政绩卓着。
杨慎矜对于诸州缴纳的物品,遇有水渍伤破,及种类等次低下者,都命令本州折价征收现钱,转卖成轻巧的物品。州县的征收调拨,一年到头不曾断绝。他在御史台数年,又专知杂事,风格很高尚。至天宝六年,多次担任侍御史、御使中丞,兼任户部。
天宝二年,杨慎矜迁任权判御史中丞,充任京畿采访使,并依旧知任太府出纳使。
杨慎矜还有两个兄弟,皆伟仪形,风韵高朗,爱客喜饮,事寡姊如母。杨慎馀先为司农丞,又担任太子舍人,监管京仓。杨慎名拜授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充任都城含嘉仓出纳使,很得恩宠。
为增加人才储备,武宗曾诏求天下儒士,武士,法师,猎命师等,只要精通一艺,便可到长安备选。
李林甫担心会有士子,在对策时,指斥自己的奸恶行为,便对武宗道:“这些士子都是些卑贱愚聩之人,恐怕会胡言乱语扰乱圣听。”他建议让郡县长官先对士子加以甄选,将其中优秀者送到京师,在御史中丞的监督下,由尚书省覆试,将名实相副者推荐给皇帝。最终,送到京师的士子被考以诗、赋、论,结果没有一人合格。
李林甫便向武宗道贺,称民间再没有遗留的人才。轩辕勃非常失望。宋璟与严挺之主政时,朝中人才济济。
老狐狸看到杨家受宠,有些焦急,便让亲信建言皇帝,让李隆基出山。武宗召来李隆基,眼见他两鬓斑白,苍苍老矣,早已不复当年的英锐之气。试探问他,“想不想出山主政?”
李隆基神色一喜,随即隐蔽,惶恐说道:“微臣志在无为,无意于政事。”
武宗考虑再三,还是让李适之接任左相,兼任兵部尚书、弘文馆学士,授上柱国、光禄大夫,封渭源县开国公。
李适之,原名李昌,字适之,陇西成纪人。他是太宗李世民曾孙,恒山愍王李承乾之孙。选择让李适之担任宰相,符合人心向李的形势,其人不修练武魂,没有潜龙体质,威胁也不大。当年,轩辕勃称帝,却没有改国号,本来就存有百年后社稷归李的念头。
李适之拜左相,兼任兵部尚书,难免与中书令李林甫争权。他的性格本就粗疏,故常中李林甫精心设计的圈套。
李林甫府中有厅堂,形如偃月,名为月堂。老狐狸每番构陷大臣,必在堂中苦思中伤之策。倘或满面春风走出,就意味着被构陷的朝臣,将要家破人亡。
这一日,李林甫又背着手在“月堂思计”,百般煎虑,才找到对付李适之的法子。陪李适之饮酒时,悄悄对政敌言道:“华山有金矿,开采可以富国,皇帝还不知道。”
李适之听他提醒,精神为之一振,“我咋就没想到,多谢李相国指点。”便在次日上朝时,将华山金矿奏知武宗。
轩辕勃正为缺钱痛苦,听说华山下有金矿,就询问李相国若何。
老狐狸情知君臣都已中计,乃笑道:“微臣早就知晓,但华山是陛下的本命山,乃王气帝脉所在,关乎陛下的江山社稷和大唐国运。臣以为不宜开凿,故没有提及。”
武宗认为李适之虑事不周,恼怒地对他说:“李爱卿以后奏事,要先与李相国商议,不要自行主张。”
李适之吃了哑巴亏,方知老狐狸险恶,从此逐渐被武宗疏远。
不久,与李适之交好的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刑部尚书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韩朝宗等人,先后遭到李林甫的中伤构陷,全部贬官流放。
李适之惊惧不安,便上疏请求改任散职。天宝五年,罢去相位,改授太子少保。此后,李适之欣然不已,自以为可以避免灾祸。宴请亲朋,于席间赋诗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
李林甫怕他复出反击,就在同年七月,上疏朝廷,弹劾李适之心怀不满,与韦坚结为朋党,勾结废太子李渶。皇帝震怒。韦坚流放临封,李适之贬为宜春太守。
李林甫忽梦见一个白皙多须,个子高大的男子,逼近自己,贴到身上,竟推不开。他惊醒后,对家人道:“这人的样子很像裴宽,这是裴宽想取代我的缘故。”
当时,裴宽正任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李林甫借口裴宽是李适之党羽,将他贬斥出朝。而此时只是金吾胄曹参军的杨国忠,在不到十年之内,竟于李林甫死后继任宰相,他的样子也很像裴宽。
天宝六年,御史罗希奭奉李林甫之命,将韦坚、裴敦复、李邕等人,害死于贬所。各地官员闻听罗希奭之名,无不恐惶惊骇。不久,罗希奭前往宜春郡。李适之感到大难临头,惊惧之下,服毒自尽。时年五十四岁,葬于河南温泉里。
李适之罢相后,杨国忠通过杨玉环等,联合推荐杨慎矜。武宗看在眼里装糊涂,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武宗就问杨贵妃,“你们杨家人,还有谁德才兼备,可以提拔?”他想通过试探,搞清楚背后的密切程度。
杨贵妃自然支持提拔族亲杨慎矜。翌日朝会,武宗打算提拔杨慎矜,问朝臣意见。大臣们有的反对,有的赞成,有的沉默。杨国忠在朝堂上强烈反对。这大大出乎武宗的意料。轩辕勃死死盯着杨国忠,想通过眼神,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意图。
杨国忠故作坦荡,摆出决不能提拔的理由。“陛下,若是提拔杨慎矜,微臣难免落下口实。朝臣会有怨言,以为我杨国忠提拔亲信,怀有私心。”
“朕听说,古代忠臣举贤不避亲。像杨慎矜这样善于理财的能臣干吏,就应当提拔。”武宗拍板敲定,提拔隋公后人杨慎矜,并不仅仅因为他擅长理财。如若杨家果真有阴谋动作,希望暴风雨早点儿来。杨慎矜到死也想不明白,武宗提拔他的真正用意。
武宗禁不住杨贵妃的软语硬泡,于天宝五年,令杨慎矜迁任户部侍郎,所任御史中丞和其他使职如故。李林甫见杨慎矜深受皇帝恩宠,心中嫉妒,便提醒说杨门势大,未必是社稷之福。
杨家长老众多,杨慎矜三兄弟,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宠幸杨贵妃,让杨门得以势力膨胀。武宗内心也担心发生意外。他不想在李林甫面前,流露猜忌杨门的意思,以免和李家的信任破坏,进而影响到跟杨家的信任。
杨门的日益强势,令李林甫十分不安。杨慎矜的理财能力,没有谁会怀疑,但他一直不肯依附宰相李林甫。当日,侍御史王鉷审问韦坚的狱案,杨慎矜保持中立,观察事态。王鉷因此怨恨他,李林甫也引为憾事。
杨国忠没有喝过多少墨水,杨慎矜就不同,这个人满腹经纶,而又不拘泥史书,是个王佐之才。又有杨国忠和杨贵妃背后支持。一旦得了气候,必然会取代自己。
李林甫对权位日盛的杨慎矜,起了猜忌之心。每每下朝后,在月堂思谋对策。要想搞垮杨慎矜,必须找到他的缺点。这个人不贪污不受贿,能力出众,工作勤勉,从来没有大的过错。他没有缺点和把柄。李林甫百思不得其计。
杨慎矜与王鉷的父亲王瑨是表兄弟,王鉷是他的表侄,小的时候常在一起玩耍。王鉷入御史台任侍御史,杨慎矜任御史台主事,也有推荐援引之力。等到王鉷迁中丞,杨慎矝虽与王鉷同在朝班,仍像对待子辈那样经常直呼其名。王鉷自恃与李林甫交好,心中渐渐不平。
杨慎矜性情爽快,向来与王鉷亲密,曾经对王鉷解说谶书,又与还俗僧人史敬忠交往,说他有学业。后来,杨慎矜夺取王鉷的职田,又在背后辱骂王鉷,并诋毁其母。王鉷不堪其辱。两人由是交恶。
王鉷素受杨慎矜轻鄙,对他怀恨在心,每常在老狐狸面前,诋毁杨慎矜。李林甫知道王鉷与杨慎矜有矛盾,就诱说王鉷构陷他。王鉷于是伺机诬陷杨慎矝。
李林甫将其视为心腹,并引荐王鉷为御史中丞。王鉷尝到巴结李相国的甜头,格外卖命帮助打击政敌。他苦思一计。李林甫抚背称善。
杨慎矜勾结杨国忠的流言,在皇帝耳边不时飞来飞去。
“你以为皇帝,真的信任你麽?他这是郑庄公杀弟弟的阴谋。就等着你犯错呢。只要你有贪心,或者犯错,或者勾结边将,只要落下一条,立马灭族。”
“三郎,你我都是隋公后人,本应情同手足。但是,同朝为官,显贵招人嫉妒。咱们日后还是公事公办,不要私下来往。”
“我以忠贞待皇帝。武宗是一代明主,决不会杀我。李林甫,也拿清官没有法子。”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扰。”杨门因为杨贵妃的关系,不可能都被打击。最好的办法,便是笼络杨国忠,打击杨慎矜党羽。武宗便提醒李林甫盯住杨慎矜。
天宝六年,杨慎矜到达温汤,正在吃饭,忽然看见一个身长丈余的鬼,穿红衣戴头巾,站立在门扇后面。杨慎矜大声斥责,很长时间没有消失,用热汤泼洒后才消失。
少陵原杨慎矜的父亲墓封的区域内,草人都流血。杨慎矜令僧人史敬思祈福消灾,自己则梦见,在退朝之后,被戴上刑具,身体赤裸,站在荆棘之间,像这样几十天流血不止。
杨慎矜夜不能寐,就向史敬忠讨主意。
史敬忠对杨慎矜说,天下将乱,劝杨慎矜避居临汝,购买田产为将来做打算。时逢婢女明珠获罪,杨慎矜准备杀掉她。
史敬忠说:“不要杀,卖掉她可以换回十头牛,每年可以耕田十顷。”
杨慎矜听从他的建议。这个婢女被卖到杨贵妃的姐姐家,因而得以见到皇帝。
杨慎矜有一个美貌的侍婢叫明珠。史敬忠屡屡对她眉目传情,于是杨慎矜就把这名侍婢赠送。当他们的车辆路过贵妃姐姐的楼下时,贵妃的姐姐邀请史敬忠上楼,并要留下明珠,史敬忠不敢拒绝。
至次日,贵妃的姐姐入宫,并带上了明珠。
武宗喜欢她的善辩聪明,将她留在宫中,因此得以侍奉左右。武宗见到明珠十分奇怪,拿言询问。明珠如实回答。
武宗问:“他很缺钱花麽?”
婢女回答说:“本来自己快死了,幸好得到史敬忠的解救,得以免死。”
武宗听闻史敬忠有法术,就问其所为。
明珠便将史敬忠夜里拜访杨慎矜,坐在庭院中推演星象变化,直到半夜才离去的事情,告诉了武宗,同时又禀告驱邪之事。
武宗认为杨慎矜与妖人往来,十分厌恶,只是当时怒而不发。
王鉷打算试探武宗的态度。上朝奏事,多次称引杨慎矜。
武宗薄有愠色说:“是你的亲戚麽?不要同他私下往来。”
王鉷因此确认皇帝十分憎恨他,后来见到杨慎矜,傲慢不以礼相待。不久,王鉷对李林甫编造杨慎矝的罪状,说他是隋家子孙,心中计划克复隋室,所以藏有谶书,与坏人来往,谈论国家的吉凶。
天宝六年,十一月,武宗在骊山华清宫游幸。眼看时机成熟,王鉷便在老狐狸的挑拨下,制造谋反的流言,称杨慎矜是隋炀帝玄孙,勾结术士,密藏谶书,图谋恢复隋朝。这个流言,不包括杨国忠,符合形势的需要。
武宗本就对杨家十分忌惮。当初提拔杨慎矜倒不完全是出于信任和才干,存着试探杨慎矜,“暴风雨要来,就让它早点来”的意图。得到禀报后,果然中计,立即将杨慎矜关押在尚书省,下诏刑部尚书萧隐之、大理卿李道邃、少卿杨璹、殿中侍御史卢铉,共同审问;又派遣京兆士曹吉温,前往东都洛阳,收捕杨慎矜兄少府少监杨慎馀,弟洛阳令杨慎名等一起审问;又令吉温在汝州抓捕史敬忠,押往皇帝外出停驻的地方。
先令卢铉收太府少卿张瑄于会昌驿,关押起来进行审问。张瑄不肯回答。卢铉千方百计拷打审问没有结果,就命令负责侦缉逮捕的小吏枷锁张瑄,用手拉住脚,把木头按在双脚之间,打击枷柄向前,拉长了身体数尺,腰细的快要断绝,眼鼻都流出血,称之为“驴驹拔撅”。张瑄秉性刚烈,备受煎熬,最终还是不肯伏罪。
皇帝又派殿中侍御史卢铉与御史崔器,入城搜查杨慎矜的住宅,并无所获。老狐狸便授意卢璇,拷打其小妾韩珠,并在竖柜顶安放暗盒,从衣袖中拿出谶书装进去,辱骂着拿给杨慎矜看。
杨慎矜自知被栽赃陷害,百口无辩,恐慌说:“以前没见过,今日突然见到。这是我的命,看来我要死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