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溱睡了一半多时辰,醒来后喝了碗桑蘅妩亲手煲的汤,被容酌又哄着吃了些东西,刚结束,茯苓就来禀告,百里家的人来了。
都是女眷,容酌在场不好,就避去了书房。
好在桑蘅妩在府里,她招待姜芙,其余小辈就来了云拂院。
今日天气很好,日头下很舒服,茯苓将一应东西都准备在了院中的空地上,大家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话。
“是我们小佑儿啊,过来抱抱。”
阮溱坐在椅子上,笑容温柔地朝佑儿拍拍手。
佑儿已然快周岁,在大人的搀扶下能够踉跄地走几步路,小身子一晃一晃的,看得可爱极了。
这时候的孩子虽然有些累人,但也是最可爱的,你与他说话,他会有所回应,你说一句他跟一句,有趣地紧。
阮溱许久未见佑儿,觉得他好像比先前瘦了些。
也不是很瘦,该有的肉一点没少,就是看上去……瘦了些。
他当真是喜欢阮溱,奶娘还没有把他放到地上,他就挣扎着要下来,去到阮溱那里,嘴里念念有词,“阿娘……抱抱……”
阮溱有些欣喜。
都说不时常陪在孩子身边,孩子就容易与之不亲近,她两月余未见佑儿,没成想他还记得她。
“来,我抱抱……”
阮溱身子前倾,伸手穿过佑儿的胳肢窝,环住他软软的,肉肉的小身子。
她本想直接将佑儿抱到怀里,用了一下力,发现有些吃力。
对上佑儿那双单纯依赖的眼睛,阮溱有些不好意思,求助地看了茯苓一眼。
果然只是她的错觉,这孩子一点没瘦。
茯苓憋着笑,上前将佑儿抱放到了阮溱怀里。
抱到了阮溱,佑儿立马对着阮溱的侧脸印了一个口水印子,“香香……”
小手霸道地搂住阮溱的脖子,黏在她怀里不愿意被其她人碰。
连瑶与白与慈只是笑,丝毫因为佑儿过分亲近阮溱而感到伤心。
阮溱抱着佑儿,他肚子和腰腹上都是一些软软的肉,阮溱极轻极轻地捏了捏,立马就惹得佑儿咯咯直笑。
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配上刚长的小牙齿,可爱极了。
睫毛长长的,眼睛和黑葡萄一样,又大又亮,就那样看着阮溱的时候,把阮溱的心都要看化了。
孩子的眼睛单纯干净,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世间对他最重要的人,让你忍不住就想将最好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
“娘……佑儿,想,吃吃。”
佑儿在阮溱膝上坐着,一手抓着阮溱的衣袖,一手扒拉着自己的小短腿,脑袋一直往前探,小嘴微张,看着桌上的萝珠目不转睛。
“吃,佑儿,吃……”
“好好好,佑儿吃……”
阮溱宠溺地摸摸佑儿的头,让白蔻将萝珠整碟拿到佑儿的面前,任他拿。
佑儿立即放开扒拉着小脚的手,抓起一把萝珠就往嘴巴里塞。
他有点讲究,知道不能让萝珠掉出来,嘴巴张的老大,竟然吃进去一把萝珠,阮溱拦都来不及拦。
见状,旁边的百里子妗嫌弃地“啧啧”了两声,“脏孩子。”
谁家小孩用刚摸完脚的手吃东西啊!
真不讲究!
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这是她家的小孩。
她这话说得不轻,阮溱就抱着佑儿坐在对面,听得一清二楚,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百里子妗。
哪有亲姑母这么嫌弃侄儿的。
不过……
阮溱看了看佑儿的手,确实是抓脚的那只,她刚才都没有注意到。
这……应该不打紧,孩子脚很干净,反正都是他自己身上的,吃了就吃了吧。
“哇!”
哪知佑儿听懂了,知道有人嫌弃他是个脏孩子,嘴角一撇,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指着百里子妗喊,“坏,坏人,坏!”
百里子妗不惯着他,对着他就做了一个鬼脸。
“哭包!”
周围看着的人都直接笑出了声。
一时间,凉亭内只有佑儿凄惨的哭声,他哭着哭着,发现只有阮溱一人在哄他,也便不哭了。
委屈地往阮溱怀里钻,刚想用那吃过萝珠的手去抱阮溱,想起百里子妗的话,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白蔻,给佑儿擦擦。”
阮溱神奇地看懂了佑儿的意思,唤来白蔻,将佑儿肉嘟嘟的手擦干净,然后牵住他的手,哄道:“好了好了,佑儿的手干净了,我们不是脏孩子,我们也香香的。”
“昂……”
佑儿抽噎了一声,窝在阮溱怀里,皱着张小脸,哭唧唧看了一眼笑得快要捶胸顿足的百里子妗,伤心地别过脸。
这个他要叫姑姑的女人,真的好坏哦!
吃过哭过闹过,佑儿很快就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和阿离犯困时一模一样。
阮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怀里的小人呼吸平稳了,才让白蔻过来抱走佑儿,到偏院去歇息。
佑儿走了,有些事情就要说一说了。
阮溱看着始终笑意吟吟的连瑶,想到容酌与她所说之事,心里就有些愧疚。
她有一种抢了人家孩子的感觉。
佑儿是百里家第一个孙辈,是连瑶第一个孩子,自是珍视无比的,就这般过到她与容酌名下,嘴上愿意,心里一定是难过的。
不过她该怎么开口呢?
还不待她说话,连瑶就先开了口,“世子妃,您不必多想,将佑儿过到您与世子殿下膝下养,臣妇是愿意的。”
她的脸上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佑儿是你第一个孩子,你……”
怎么舍得呢?
阮溱小心说道,生怕说错什么,让连伤心。
她总以为连瑶如今是在强装镇定。
哪只连瑶摆了摆手,爽朗地笑笑,“这有什么,又不是以后都看不到佑儿了?而且世子说了,佑儿还是臣妇与夫君的孩子,还是能够唤臣妇与夫君爹娘的。”
“他长在世子妃您与世子身边,学到的自然是要比在臣妇与夫君身边多多了,臣妇怎会不愿意呢?”
百里家嫡长孙身份纵然高,但无论如何也高不过皇家去。
连瑶从小身份低微,吃尽了苦头,定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好。
佑儿以后可是姓容,一旦昭告天下,明眼人都知道,佑儿来日极有可能继任这整个天下。
作为他的生身之人,连瑶怎会不骄傲?
她也不图什么,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好些。
或许是因为从小无父无母,连瑶一直将父母与子女的缘分看得很开。
在佑儿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他更好的路要走,她只是他的母亲,而不是束缚他的存在。
她与百里怀宁给了佑儿生命,容酌与阮溱伴佑儿成长。
这多好啊!
佑儿有两对疼爱他的爹娘,简直不要太幸福了。
更重要的是……
“世子妃,佑儿出生后,臣妇曾带他去护国寺上香,住持说……”想起那天护国寺住持的话,连瑶还是觉得很震惊,震惊后就是复杂。
“佑儿这孩子注定比寻常人聪慧,只是命格特殊,与臣妇夫妻二人的缘分很浅,不过是托生在了臣妇身边罢了,养大他的,与他真正有缘的另有其人。”
“他来人世这一遭,就是为了报答前世的恩情。”
阮溱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眼前闪过一只受伤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小白虎。
“满月那时,佑儿亲近您比臣妇更甚,想来您二人定是前世有恩,今生来报,所以佑儿在您与世子殿下身边,臣妇很放心。”
连瑶说着说着,眼里就沁出了泪。
这数月,也算是全了她与佑儿的母子缘分,往后,佑儿就是阮溱的孩子了。
前世今生……
阮溱心尖一颤,见连瑶落泪的模样,有些心疼,“你们还是佑儿的爹娘,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会将佑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爱,也绝对不会强行断了佑儿与百里家的联系。
“其实啊,说来都便宜佑儿了,有了两对疼爱他的爹娘,我都羡慕了!”
百里子妗语气羡慕,表情遗憾,看得白与慈忍不住重重拍了她一下。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百里子妗疼得立马缩回了手,对着阮溱努努嘴,“世子妃,您说的对不对?”
阮溱轻笑,心里的沉重一扫而空,“子妗说得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