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玹锦见到躺在床榻上,近乎没有生机的阮溱时,强咬着牙,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我要带溱儿回无极境!”
他话音刚落,掷地有声地反对就从一旁响起。
“不行!”
是桑蘅妩。
她看着万俟玹锦,并无信任,“无极境当年救不了你,你如今将溱儿带回无极境又有何用?!”
她没有说错,无极境确实没有治愈阮溱心疾的办法。
灵泽的医术放眼整个大陆,几乎没有对手,无极境内是有与灵泽水平相差无二的医者,但没有远远高于灵泽水平的医者。
如果真的要说无极境的优势,那就是拥有数不尽的珍贵药材。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万俟玹锦目光不离阮溱,“无极境不能治愈溱儿的心疾,但是那里的环境更适合溱儿的休养。”
“最重要的的是,只有在无极境,溱儿才不会受到任何因素的影响,起一些莫名其妙的高烧!”
万俟玹锦衣袖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溱儿如今最严重的就是高烧不退,心疾反倒是次之,只有退了高烧,她的心疾才不会真正复发。”
桑蘅妩没有说话,拧眉看向灵泽,朝他投去无声的询问。
灵泽点点头,“确实没有,但也只是没有完全发作罢了,溱儿如今高烧不退,再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怕……”
他停住了嘴,没敢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
他先前没有说,也是因为阮溱的情况其实与心疾复发已经无异了。
两者之间,就只差那么薄薄的一点,突破之际,给阮溱身体带来的打击绝对是无法让人想象的巨大。
得到准确的回答后,桑蘅妩转眸凝视着阮溱虚弱无力的苍白睡颜。
她的呼吸很弱很弱,弱到让人不仔细一些根本就听不见。
泯州,雁平城,加上如今的情况……
桑蘅妩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她一甩衣袖,第一次失态地指向万俟玹锦,压抑着嗓音厉声道:“万俟玹锦,溱儿就是万俟一族那个最特殊的血脉,是与不是?”
她来自十九洲,对于同为隐秘势力的无极境与万俟古国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
曾经她觉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发生在她身边最亲近之人的身上。
万俟玹锦静默片刻,哑声道:“……是!”
万俟古国,一个古老的国度,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时间比任何一方势力都要久。
传言先祖并非凡人,而是上天派来拯救苍山于水火中的仙人。
这位传说中的仙人命格与当世众国息息相关。
他病逝前曾说,万俟皇室的密陵中有着这个世间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万俟家的血脉才能开启。
它关系着整个天下!
这个血脉是万俟皇室中最特殊的血脉,命格与天下走势息息相关。
她或许很快出现,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
这个消息不知怎的被泄露了出去,很多方势力都期盼着这个人的出现。
加上十九洲禁地中的东西,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他们一心认为,取得禁地中的东西,加上万俟皇室那个特殊的血脉,打开密陵,就能得到整个天下。
万俟先祖死于心疾,但万俟皇室千百年来一直都没有患有心疾的人出现,直到数十年万俟玹锦的出生。
万俟玹锦天资聪颖,堪比先祖,不少人都以为他是那特殊的血脉,很可惜,他不是。
因此那些暗藏祸心之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孩子身上。
在知道阮溱存在的那一刻,万俟玹锦就猜到了,阮溱就是那个千年来万俟皇室最特殊的血脉。
他传信回了万俟古国,得到了验证。
自那之后,他与南荣沅渺极力想要掩盖阮溱的存在,只是南荣月澜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阮溱的存在以及有关阮溱血脉的所有猜测早已经泄露。
所以万俟玹锦来了大殷。
一是想看看这个女儿,二是来保护她。
万俟玹锦承认煜安王府很安全,但就阮溱如今的情况来看,更安全的是无极境。
都说十九洲,无极境,万俟古国是神的三大遗迹。
既如此,凡人居所,又怎比得过“神之遗迹”呢?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当世存在的理论说清的,毕竟阮溱的存在本来就没有顺应老天最开始的安排。
桑蘅妩抬手抚上脸,往外走了几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万俟玹锦承认了,那就说明阮溱血脉的特殊已经不是秘密了,接下来,无极境,十九洲,万俟古国这三方势力中有逐鹿天下野心之人都不会放过阮溱。
并不是所有人都牢牢掌控在她们的手中,总有一些人会在暗地里窥探。
他们有着不小的势力,手段毒辣,极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
拆开来看,或许不足为惧,但当他们全部联合在一起,那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因为有人会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
南荣月澜……
桑蘅妩转身,快步走到万俟玹锦面前,以往良好的教养全被她丢掉了,她声嘶揭底地质问着,“当初你们为什么不确认南荣月澜的死亡?!”
“既然知道她诡计多端,找到她的尸体以后为什么不怀疑?!”
“这些年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桑蘅妩眼眸猩红,情绪失控到了极致,她伸手指向床榻上的阮溱,眼角的泪落下,“从始至终受苦受难的只有溱儿一个人!她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替你们承受了来自南荣月澜对整个南荣家的报复!”
她哽咽了一下,别过脸,声音忽然低弱了下去,“从始至终啊……”
“她是你们万俟皇室特殊的血脉,难道不该被你们好好把保护着长大吗?为什么……”
“你们怎么就把她弄丢了啊……”
如果阮溱没有被南荣月澜抱走,不,如果当年南荣月澜是真的死了,那么阮溱就不会被南荣月澜抱走。
她会生长在无极境,会得到最好的一切,她的心疾会治愈,她血脉的特殊会被瞒得很好……
她会一直好好的!
桑蘅妩自父母离世后,再一次体会到了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作为旁观者,尚且感到如此心疼与不甘,那么阮溱呢?
她作为当事人,面上平静,心里到底又是如何想的呢?
桑蘅妩的质问如一把刀子狠狠刺向万俟玹锦鲜血淋漓的心,疼的他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