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溱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快戌时。
宗政絮没有等到她醒来,见天色渐晚,只能先带着温菀和宗政饶回到驿馆。
“咳咳咳……”
阮溱捂住心口轻咳出声,躲开容酌喂过来的粥,青丝随意垂下,脸色苍白,怎么看怎么孱弱动人。
容酌看了一眼只喝了几口的药粥,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
谷奚这碗药粥熬了许久,里面放了许多可以滋补阮溱身子的东西。
阮溱能喝下自是最好的,喝不下也,容酌也舍不得强逼着她喝。
将粥递给一旁候着的茯苓,让她拿下去。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容酌将阮溱的发丝拨至耳后,柔声问道。
阮溱摇头,声音轻弱,“不想吃……抱抱……”
她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容酌抱抱她。
她方才梦到了秋绥,梦到了裴氏,梦到了许多宣平侯府的人。
直到睁眼那一刻,她仍旧是恍惚不知所以的。
被容酌抱入怀里时,阮溱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汲取来自他的力量。
只有在容酌怀里,阮溱才能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
这副样子看得容酌心软成了一片,将手放在阮溱脑后揉了揉,随后落到阮溱的背上,轻轻拍哄着她。
她太柔弱了。
就像那朵最娇贵的掌心花,他连用一点力都害怕会伤害到她,只想将她藏在心口,不让任何一丝伤害靠近她。
他已经很仔细了,可总不能完全避免开会对阮溱造成不好的一切。
那些不确定的因素就像火药,随时会爆炸,波及到阮溱。
就像今日,他的溱溱恐怕又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这样的惶恐不安。
再等等,很快就有消息了。
再等等……
“溱溱……”
“嗯?”
阮溱回道,抬眸看向容酌。
从容酌的角度看去,阮溱好看的杏眸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
抚上阮溱的脸,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过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唇。
阮溱回应着容酌的吻,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泪。
这滴泪滴落到容酌的指腹时,仿佛带着能够将人灼烧的温度。
容酌动作一顿,凤眸划过一抹痛色。
直起身子,拉开与阮溱的距离,凝视着那双落泪的杏眼,心口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的溱溱在哭。
想去擦拭人儿的眼泪,手伸到一半,转而将阮溱重新搂到自己怀里。
轻轻吻掉阮溱脸上的泪,带着无尽的疼惜。
“溱溱不怕,我在,不哭。”
相遇后,阮溱哭了两次。
第一次是与宣平侯府断绝关系,第二次就是今日。
阮溱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对于裴氏与宣平侯府,她已经想通了的,不会总拿过去的事情折磨自己。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心底的情绪像是不由她掌控一般,牵着她往更加黑暗痛苦的一面走。
她不想哭的。
“我不想哭的,可是……”
阮溱抽抽噎噎地说道,可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的。
最后她放弃了,抱住容酌的脖子,将眼泪擦在了他肩膀的衣料上。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他懂的。
容酌哄着阮溱,“溱溱乖,不哭了,过会儿心口又该难受了。”
“嗯……”
阮溱近乎没有发出声音的回应了一声。
在容酌不断的安慰拍哄下,阮溱到底是止住了泪。
她的肤色比常人要白皙脆弱许多,一哭整张脸就会泛红,眼睛鼻子也是红红的。
看一眼就会让人感到心疼。
“吱咕吱咕。”
阿离从外间跳了进来,一跃来到床榻上,嘴里不断发出声音,那个急促的声音好像在告状。
直到它看到阮溱的样子,顿时噤了声。
张牙舞爪的样子也立刻收敛了下来,眼瞳里带上了一丝担忧,小心翼翼地走到阮溱的身边,用小脑袋蹭了一下她。
怎么了呀小主人?
怎么哭了呀?
阿离好心疼。
“你怎么过来了呀?”
阮溱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容酌正用湿手帕给她擦拭脸颊。
她靠在容酌身上,对着阿离伸手,让它到自己的怀里来。
阿离立马乖乖地爬到阮溱的怀里,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腕,然后把脑袋递到阮溱的手下让她摸。
阮溱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就被容酌哄好了,见到阿离以后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阿离本来被阮溱摸得很舒服,闻言摇摆得很欢的尾巴一僵。
眯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毛都立起来了。
阮溱听不懂兽语,也不知道阿离吱咕吱咕在嘀咕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阿离在生气。
自从它来到煜安王府,阮溱就没有见它露出过这副小模样,有些担忧的抱起它的两只爪子。
“这是怎么了?”
容酌给阮溱的脸上抹了一些舒缓的膏药,做完这一切后才将目光投到阿离身上。
一手揽着阮溱的腰,一手戳了戳阿离的肚子,“和阿迢打架了?还是和阿槐抢吃的了?”
无非就这两种情况,在煜安王府,阿离这个小祖宗还不至于会被欺负了去。
才说完,白蔻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得到应允后,她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狮,正是阿槐。
“阿槐!”
阮溱放下阿离,改为圈着他的小身子,示意白蔻将阿槐抱过来。
两只小东西都被洗得很干净,身上香香的,毛绒绒的毛发蓬蓬的,一看就很好摸。
阿槐亲昵地就想往阮溱身上靠,不过阿离的反应有些大,直接冲他露出了一口锋利的小尖牙。
阿槐本来见到阮溱很高兴,被阿离凶了后,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后退几步,趴下来,将脑袋撑在前爪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阮溱。
“主子,世子妃,阿离想喝阿槐的奶,幽未将它抱走后它就生气跑走了,跑走之前还打了一下阿槐……”
白蔻无奈地开口。
她也实在不明白,为何一直玩的好好的两个小家伙会因为一碗奶而打起来。
当然,只是阿离单方面打了一下阿槐,阿槐连还手都没有,呆愣愣地看着阿离跑远。
她们几个都心疼坏了,又舍不得责骂阿离,只能由她抱着阿槐来找阮溱说明情况,让阮溱看看这事接下来要怎么做才会对两个小家伙都好。
没想到阿离早就在里面了,还霸占了阮溱怀里的位置,连让阿槐靠近都不要。
容酌轻轻打了一下阿离的小脑袋,“还真是和阿槐抢吃的,丢不丢脸?”
打完阿离以后,容酌捞过阿槐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见它耳朵上少了一撮毛,有些心疼地揉揉它。
阮溱也同容酌一起摸了摸阿槐,尔后抬起了阿离的两只前爪。
“怎么可以打弟弟?你自己不是也有奶吗?为什么要去和弟弟抢呢?”
她的语气带了一丝责怪,对上阿离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离这不会是在争宠吧?
她没有问过阿离的意见就将阿槐带回来。
虽然它一开始表现的是对阿槐到来的兴奋,可日子久了难免会觉得自己被忽视。
要知道在阿槐来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是在它身上的。
阿迢会有任务,一般都在外面飞,大家自是都喜欢围着阿离转。
阿槐来了之后,连与阿离一起长大的幽未都是一有空就去逗弄阿槐,阿离自然会感到自己受了冷落。
想明白后,阮溱心里生了一丝歉意。
她带阿槐回来是想让它陪阿离。
这其实只是她自认为的好,到头来反倒是伤害了阿离。
这两日她身子不是很好,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抱抱阿离,喂它吃水果,阿离定是以为自己不喜欢它了。
是她的错。
所以怎么能责怪阿离呢?
“对不起啊,阿离。”阮溱放下阿离的爪子,用脸贴了一下它,“是我不好,最近忽视你了,但是请你相信,我很喜欢你,不会因为有阿槐就改变的。”
阿离听得懂阮溱的话,它与阿槐一样,都是灵性十足的动物。
会与阿槐抢奶,并且打它,就是如阮溱所想,觉得阿槐会夺走大家对它的爱。
那日见到阿槐,阿离确实很开心,只是后来就有些不开心了。
因为阮溱自从阿槐来了以后都没有过来抱过它,它自然就以为阮溱是更喜欢阿槐了。
它是浮生宫宫主亲自养大的,主人的脾性一点没学着,性子倒是被惯的娇气的很。
阿槐在它眼里是夺走小主人宠爱的兽,它嫉妒了,下手时自然就不会留情面了,是真的用了十足的力。
这会儿听清阮溱的话后,它立刻就不难过了。
它很好哄的,小主人说什么它都会信的。
而且……它打得确实有些重,阿槐这只兽还是很好的。
阿离瞅了一眼被容酌顺毛的阿槐,大眼睛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愧疚。
“好了,握个手吧,下次不好再打了,知道吗?”
阮溱捏了捏阿离的小耳朵,柔声道。
阿离点点脑袋,吱咕了一声,任由阮溱将它的爪子伸起来,和阿槐的爪子碰了一下。
阿槐却是一点也没有怪阿离,感受到阿离不讨厌它之后,又亲亲热热地贴过去找阿离玩了。
容酌旁观了全程,哑然失笑。
得,是个会争宠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