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宜出游。
离府之前,阮溱先去看了春安,小姑娘在煜安王府养伤的这几日胖了不少,脸都圆了一圈,愈发憨态可掬。
知道阮溱要去参加桃花宴,还要在别院住一晚,春安不放心的拉着自家姑娘的手叮嘱了好久,听的阮溱连连点头。
‘我这两日不能来看你,你可得按时把药喝了。’
阮溱轻轻掐了掐那张手感极佳的小脸,表情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
春安与她不同,一直都很怕苦,养伤这段日子她经常可以听到照顾春安的小丫头在劝春安喝药。
后来她看不过便每日过来盯着春安喝药,这两日她不在,指不定人家小丫头又要为难了。
“好好好,我的好姑娘,春安一定会好好喝药的。”
春安认真的点点头,朝阮溱允诺。
阮溱失笑,又点了点春安的额头,便起身离开了。
容酌仍旧在外面等候,见阮溱出来就朝人伸出手,两人相携向外走去。
府外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各由四匹形体俊美健壮,通体黝黑的马拉着,马车门前的一对金色的雕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别样尊贵雅气。
等到主人们都上了马车,马儿们才抬起马蹄,在哒哒的马蹄声下,马车缓缓向京郊驶去。
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长公主的别院,几人出发的时间晚,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都在别院里面逛了。
外面的人一看到煜安王府的马车过来纷纷停下了正在交谈的话题,都将注意力放在来者身上。
今年的桃花宴不止来了宫中的皇子公主,连煜安王府都来齐了,要知道煜安王府的几位主子一起参加宴会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众人先是看到前面的马车上下来的煜安王夫妇,两人仍是熟悉的紫衣,容颜不见任何变化,是一如既往的好颜色。
这对夫妇数十年来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她们的儿子也一同出现的时刻。
比如现在,众人的视线大多都放在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许久未见的容世子一袭简单白色锦袍,勾着卷云纹,芝兰玉树,容颜如画,此时正一脸温柔的扶着马车上的女子下车凳。
女子披着软毛织锦披风,隐隐看到里面浅色的裙摆,走下车凳的动作可见其弱柳扶风之姿。
那位素来矜贵的世子好似担心人被冻着,帮女子理了理披风确认无误后才牵着女子走过来。
一时间,女子的样貌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秀雅绝俗,肌肤胜雪,眉如翠羽,杏眸如含着一层水光,盈盈透着光亮,微微泛白的双唇显的女子有几分柔弱,周身气质温雅似水,犹如一幅清丽的画。
不少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这就是那位与宣平侯府断绝关系的煜安王世子妃?
传言果真不错,这位世子妃极受宠,煜安王一家宠不说,宫内的圣上与太后娘娘还专门为她罚了宣平侯夫妇,真是不容小觑。
夫人们的目光中带上了慎重,而同辈的目光中有好奇,惊叹,和善,审视,还有少数的嫉妒。
容酌名声在外,加上那张谪仙般的面容,许多闺阁小姐都倾慕于他。只是大部分小姐都是家族尽心尽力教导出来的人,知分寸懂廉耻,在圣上赐婚那一日就将爱慕藏在了心底,也把那个人放在了心底,继续自己的生活。
毕竟谁年少时都有喜欢的人,无关风月,只是最纯粹的欢喜。
至于那小部分还对容酌抱有幻想的,一见到正主阮溱自是忍不住怨怼了起来,眼里也夹杂着不善。
“参见煜安王殿下,王妃娘娘,世子殿下,世子妃娘娘!”
等到几人走近,众人恭敬的俯身参拜。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容琅随意一挥衣袖免了众人的礼,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也别杵这了,都进去吧,皇姐该等着急了。”
说罢就拉着桑蘅妩往院子里走,路过大门外候着的管家时把请帖扔到了他怀里,容酌与阮溱跟随其后。
几人直直去了长公主的院落,因此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人。
长公主的院子里种了一整片的金镶玉竹,竹杆挺立,枝叶茂密,风吹过响起簌簌的声音,给这座院落增添了一丝幽静与神秘。
只是容琅一开口就彻底打破了院子里的优美意境。
“皇姐,皇弟我拖家带口来给您拜早年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这语气欠欠的,听的阮溱惊诧的睁大眸子,看向容琅的眼里堆满不解。
您在说什么?
拜早年?
十个月后的新年吗?
容酌轻轻捏了捏阮溱柔若无骨的手,低笑道:“阿爹皮痒了,自有人收拾他!”
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呵斥声,“小混蛋,是我太久没打你,你皮痒了是不是?”
随着声音,身姿纤瘦高挑,着妃色金丝牡丹曳地宫裙,五官与容夕属如出一辙的长公主出现在台阶上。
随后这位向来优雅尊贵的公主一脚迈下台阶,几步走到容琅跟前,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一掌就拍到他头上。
“滚一边去,本宫现下不想理你。”
把人踹到一边去,不管容琅的哀嚎,转向桑蘅妩三人时,脸上的表情立马变的和蔼可亲,尤其面对阮溱,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慈爱的笑意。
“这就是溱儿吧,来,让我好好看看!”
说着就拉过阮溱细细看了看,越看越喜欢,和桑蘅妩初见阮溱时一样。
“真好啊,和阿玙真般配!”
阮溱想向她行礼问好,长公主直接把人扶住,温声道:“溱儿,我们都是自家人,我把阿玙看作自己的孩子,你是他的妻子便也是我的孩子,只要知道我是姑母就可,行礼太见外了。”
“是啊,溱儿,姑母就如同阿娘一般,不用拘束。”
桑蘅妩背着双手,歪着头笑吟吟的注视着阮溱。
两位长辈毫不吝啬自己的喜爱,让阮溱心里暖暖的。
后方的容酌就那样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自己家人的爱意包围,潋滟的凤眸好似拂过竹叶的春风,柔和而有力。
“皇姐,初阳没过来吗?”
桑蘅妩一进院落就感觉少了什么,一环顾四周发现少的正是容夕属。
今年桃花宴与往年不同,连她们都来了,没道理容夕属不来。
“那孩子,哎!”长公主听到桑蘅妩提起容夕属神情就有些黯淡,“怪我,前几日多嘴提到了她父亲,又把她气着了,饭也没吃,东西也没收,连夜就跑回军营了。”
桑蘅妩立马就明白了,也是有些无奈,张了张嘴想安慰一下长公主也不知道如何说更好,只能一如既往的道:“总有一日,她会想通的。”
父亲,是容夕属的禁忌,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以后,任何人都不敢在容夕属面前提到她的父亲,连长公主都不敢,母女二人也因此有了隔阂,这些年来才渐渐缓和。
“好了,不管她了,溱儿,走,我们进去。”
“阿敏,上茶!”
长公主偏过头,装做无谓的开口,招呼着大家进去。
可是离她最近的阮溱分明看到了那双美眸下藏着一抹水光。
容酌看到这样的长公主也有几分心疼,当年的事他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始末。
重来一世后也是早早就派人去查,经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在前几日传回了一道消息,那就是——
当年那个长辈们都以为死了的人,恐怕还存活于世。
只是年代太过久远,那人的样貌有了很大的改动,手下的人不确定,加之那人出现的地方实在特殊,暗卫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得亲自前往,如若确是那人,不管是什么地方,他也要把人给带回来!
在这之前,他什么都不能说。
容酌眼神复杂的看向正拉着他家溱溱手说话的长公主。
容家这些长辈在十多年飞速流逝的时间里并不见半分苍老,仍旧如年轻一般风华绝代。
昭慧帝没有变化,只是周身帝王的威严更甚;容琅没有变化,妻儿相伴在侧,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加肆意;桑蘅妩也没有变化,夫君儿子的宠爱让她的美丽沉淀,一举一动越发动人。
唯有长公主,明艳的五官依旧,只是眼角增添了缕缕细纹,梳起的青丝中细看能窥见几抹雪色,周身总萦绕着一丝落寞。
美人容颜依旧,眼底已显沧桑。
这些年来,她过的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