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出警,正常流程,马尾辫态度配合,你怎么说,他怎么办,让憋了一肚子火的于永亮没处发泄,只能对着胡萝卜几个人开骂。
“行了啊,今晚上是第二次看到你们了吧,刚处理完那辆奥迪,这又来,你们几个,倒是倒霉,呵呵。”交警笑了笑,“成,只要人没事就行。”
“警察同志,您看我这,叫没事儿?”于永波指指自己脑门,“特么抓住那辆车,我饶不了他。”
“你那个,我们还得查,明天来队里处理。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啥准备。”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撞你的车子不一定好找。”
“肯定是大车,那还不好找?”
“你也知道是大车。”交警叹了口气,“现在就这种大车最不好查,本来车就破,到处乱窜,有时候号牌都看不清,我们也只能一点点的寻摸,你要是有个目击证人也好,有么?”
“没,没有。”
“还是的。”
“艹!”
“反正你有保险,修车看病的单据修好,找保险公司就是。还有,这车。”交警指了指那辆翻盖儿王八一样的富康,“你们这车,脱审,没买保险。”
“什么玩意儿?”于永波转身看了还坐地上“哎哟”的胡萝卜,上去就踹了一脚,“我让你买,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我想着等两天,不急。”
“钱呢?”
“干别的用了。”
“你个beyond,我......”
看着于永波在那抽人,马尾辫一旁嘿嘿直乐。
“诶,你也别乐了。”
“啊,是。”
“你这车倒是啥都有,不过,我们得扣车,明天来城关交警队接受处理。”
“诶,知道,好。”
见马尾辫没废话,你们说啥是啥,交警倒是放下心,大半夜出警,就怕遇到胡搅蛮缠的。
等保险公司来人,拖车到场拉走,去了指定的维修厂定损,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
交警一挥手,“都散了吧。那几个,该去医院去医院。”
马尾辫对于永波说道,“还是那句话,交警咋定我咋赔,车辆损失,医药费什么的,一分不少。”
看了眼胡萝卜几个人,“哥几个,不好意思,走吧,咱们去医院瞧瞧。”
到了医院,于永波又叫来人押着马尾辫半夜去自动柜员机取了三千块钱,威胁一通,才把人放走。
“亮哥,也行啊,就抹了点红汞水儿,就有三千块钱。”
“艹你马彼得,我车怎么办?”
“没听交警说,那人有全险么。”
“滚蛋!”
一夜折腾,天光见亮,于永波带着几个人到医院边上的小吃街囫囵一顿,一擦嘴,“走走走,都回去睡觉,这特么一夜,困死了。柱子,走。”
“亮哥,慢走!”几人恭送,等车走远,胡萝卜掏出于永波留下的一千块钱,甩了甩。
“瘦子,那家浴龙湾还开着门呢不?”
“开啊,二十四小时。”
“走,咱们乐呵乐呵去。”
“吼吼吼,胡哥大气!”
这边,几个小地痞拦出租去快活,那边,于永波坐在车里,困的直打哈欠,抬脚踹了踹主驾的座椅,“柱子,柱子?”
“啊,亮哥。”
“身上有烟没。”
“有,有。”一甩手,一包金将递了过来。
“可以啊,什么时候抽上这个了?”
“胡哥给的。”
“这狗日的,一天天净特么给我惹祸。”叹口气,于永波捏出一根,塞嘴里点上,“滋咋”嗦了两口,这才觉得眼皮能睁开点。
“柱子,还是你稳当啊。”
“哪有,亮哥抬举了。”
“嘿,你说,我是不是得去烧烧香,拜拜车神,这特么一晚上碰上两次。”
“这个,说不好,您不信也就没啥。”
“嗯,不能信,信了就是给庙里白捐钱,什么都得靠自己,靠.....”
“嘭!!”
“靠恁娘嘞个b~~~~~”
于永波直接从前排座椅中间穿了个过去,本来就缠着纱布的脑袋,撞到中控台上,又晕了。
“sei,sei,seitm又撞我车!!”
车子眼瞅着进了小区,又被侧面路口冲出来的一辆捷达撞了车头,然后一头顶到了小区门垛上,舱盖都给顶了起来。
“叽里咕噜”从车上滚下来,于永波也顾不得疼,直奔肇事的捷达,伸手一拉车门,就要拽人,结果拉了好几下没拉动。
“诶诶诶,拽我干嘛。”
说着,从车里钻出一个人来,于永波定睛一瞧,心里一咯噔,这人......
一个个头不高的光头,左边缺了半只耳朵,一道长长的伤疤,从脑门延伸到嘴角,这天气里,就一件半短袖。
再一瞧眼神,浪荡江湖几十载,于永波太知道这种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戏谑,轻松,无所谓。
司机柱子,手里拎着一根甩棍,要上,被喝住。
“兄弟,怎么个意思?”
“什么怎么个意思?没注意,撞了呗,报警报保险,走程序,该咋赔咋赔。”光头笑道。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们是不是一起的?”于永波再傻,也明白从昨晚到现在的三连撞,肯定不是巧合了。
“谁们?就我一人,哪有们?”
“我得罪你们了?谁家的?”
“不知道,咱们第一次见,往日无怨,近日除了撞了你的车,好像,不认识吧。”
“西关小海儿还是胜利的猛子?”
“不认识,不知道,嘿,你这人真奇怪。”光头依旧笑,一掏手机,“你要是不报警,我可就报了啊。”
看这样,问不出什么,于永亮左右看了看,一早,没什么围观的人,一点头,阴沉着脸说道,“你来吧。”
说完,就冲着柱子招呼道,“你处理吧,我回家,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诶,好的,亮哥。”
进小区,上楼开门。
听到动静,一个穿的挺简单的女人从里屋走出来。
“我特么等你一夜,你死哪去了。”
“滚滚滚,滚一边去。”扔掉钥匙,于永亮不耐烦道。
“诶,你这脑袋怎么了?”
“撞得。”
“多大人了,还能撞脑袋?”
“我特么昨天差点没命。”
“怎么?”
“车让撞了。”
“车没事儿吧?我弟五一结婚还得用呢。”
“......”
“你这不活蹦乱跳的么?”
“我特么跟你过不了个好。”于永亮一甩衣服,进了里屋,“嘭”的一声关上门。
“诶诶,不洗澡了?”女人敲敲门,喊道。
“洗个毛,别烦我。”
“艹,特么属狗的,乱咬人。”女人一拍门,“姓于的,我跟你也过不了个好,王八蛋。”
躺在床上的于永亮,一边呲牙咧嘴的摸着脑门,一边琢磨着从昨晚到今早的事情,这是,有人要玩儿我。
谁有动机,有能力这么干?分析来分析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越来越迷糊,终于,脑袋一歪,睡着了。
。。。。。。
两辆陕K牌照,车身上写着“阳光快乐生活旅行社”的金龙大巴车,在一辆同样陕K车牌的丰田霸道的带领下,停到了泉城经济开发区边上的一座加油站的空地上。
“都下来,都下来,排队去尿尿。”
“噫~~~~~这一路,额滴个腰啊。”
“别挤,别挤。”
“赶紧赶紧,憋不住了,谁有纸,快快快。”
“诶诶诶,谁那有烟。”
“去球,这特么在加油站,不像活命了,去对面,路边抽去。”
“这一路,臭死了,谁的脚?”
车门打开,呼呼啦啦下来几十个小伙子,身强体壮,一水小平头,仔细瞧,脸上都带着“彪悍”两个字。
霸道车上,也下来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手机。
“喂,小李,对,到咧,到咧!哪个是你的车?啊,看着了,看着了。”那人举手,晃了晃。
转眼,一辆破破烂烂的小五菱面包,晃悠到跟前。
成子从车上下来,冲那人笑道,“白大哥,咋是你来的?”
“嗨,出来放放风,要不然在家,不是下矿,就是漫山追兔子。”
“那多带劲,狗撵兔子。”
“玩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白洁抬手,捏了捏成子肩膀,“这次,带了四十多个,够用不?”
“绰绰的。”
“呵呵,那就成。一听说出去干活,干完活再旅旅游,这帮球日的都坐不住,抽签抽上的才能来。”
“这话说滴,来,都来,这回是第一波,轮着来,这钱丰禾出了,吃海鲜和啤酒,咱们那边不就想看个海么。”
“噫,你不怕淼弟说你?”
“不怕,他个甩手掌柜滴,这种小事儿,我说了算。”
“嘿嘿,好。”白洁揽住成子,到了一边。
“对面什么个章程?要不要先踩个点,家伙事儿......”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白洁点点头,叹口气,“明白了,就,没啥挑战性。”
“白大哥,你以为在麟州呢?”
“那倒也是。现在咋说?”
“先去吃饭,然后去宾馆睡一觉,都安排好了。等那边来消息,就出发。”
“好嘞。”
白洁一拍成子开来的面包,“你这也太那个啥了,好歹是个大老板。”
“嗨,就是个代步工具,能冒烟儿,能往前蛄蛹就成。”
“走,上我车,你试试去,开着好,你开走。”
“别,别别,我哥知道了,得说我。”
“这有啥,都是一家人,走。”白洁一拉成子,“小欢,你开李总的车去。”
没一会儿,车队开到开发区的一处宾馆,下车,成子还要招呼。
“等等,他们拍完照。”白洁笑道。
“咋?”
“出来旅游,不得留个纪念,公司什么R说,这是啥团建。”
“哦,hR,人力资源,人事。”
“嗨,不就是不干人事儿的那帮人?”
一扭头,成子就瞧见两辆大巴车下来的人齐齐站到宾馆门口。
有人指挥道,“个高的往后挪挪,个矮的往前来,你们几个边上,边上,哎,对了,都侧过肩,听我口令,第一排,蹲下!”
“横幅呢,横幅拉起来。”
成子就瞧见,一道红底黄字的横幅被用两根钢管儿给挑起来,立在一群人身后,上书“凝聚团队力量,共筑企业荣光,誓与公司共存亡”破折号,“2002年万安矿业安全保卫部团建活动(工会宣)”。
然后就听指挥的人又喊道,“照相了,照相了啊,看我,看我,我们的口号是!”
“弄他,干他,锤死他~~~~~”
“oK,解散!”
艹!成子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摇错人咧?
。。。。。。
于永亮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腿肚子抽筋,“倒水,倒水~~~~~”
喊了半天没人应,出了屋转一圈,没人,再去厨房翻腾一圈,什么都没。
“臭娘们儿!”
暗骂了一句,拿起手机看了看,擦了把脸,穿上衣服下了楼。
楼下愣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那辆A6的惨状,又想打电话叫车过来,刚摁了号,又放回去。
特么手下三辆车,全都进了修理厂。
手包往胳肢窝一夹,出小区打了辆夏利,直奔自己在国道边上的工程公司。
到了一个没有门头的院子门口,于永亮下了车,警惕的左右敲了敲,这才走进院子。
可他没发现,一个马尾辫从院子旁边的一间杂货铺里出来,上了路边的一辆铲车。
“亮哥,来了啊。”
走进放着几辆皮卡,还有小挖,小吊车,一堆堆钢材钢筋的院子,就有人上前打招呼。
“嗯,胡萝卜那群人呢?”
“在那边打牌呢?”
“柱子呢?”
“刚回来,和顺意他们几个在看碟。”
“叫柱子和胡萝卜到我办公室来。”
“诶。”
“对了,去给我买份拉面,给老板说,再放那么点肉,掀他摊子。”
“好。”
坐进挂着“龙腾四海”横幅的办公室,于永亮倒上杯茶,点上根烟,又开始琢磨自己从昨晚到今早的“奇遇”。
等两人进来,手一指,“柱子,车安顿好了?”
“嗯,那边很配合,说啥是啥。”
于永亮摸了摸脑门上的纱布,“反正,昨晚到现在的事儿,我觉得不正常。”
“胡萝卜,你去井泉、台旺那边打听打听,看看和咱们不对付的那几个,最近有没有啥动静。”
“啥动静,不挺平风静浪的?”
“特么我叫你去你就去。”
“亮哥,你是怕他们......”柱子一旁说道。
“怕个鸟,又不是没干过,手下将败,敢,就再打服。”
“嗖”,“啪”!
一个本子被扔到胡萝卜的小脑门上,“哎哟,亮哥!”
“傻b!”
“亮哥,先不说和咱们不对付的那几个,有没有心思胆子,那个,会不会是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
“今早那个光头,我瞧着就心里反凉气。可听这人口音,是外地来的,您说,有可能是那边食品厂工地的人?”
“工地?”
于永亮琢磨琢磨,“不可能吧。咱们都是好商好量,也没堵大门,也没干扰施工,再说,施工队,一般不出这种招,都是明刀明枪的干的。”
“亮哥,我听说那家厂子是中外合资的,背景比较厉害。”
“再厉害,他们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咱们还留余地了。买钢筋不就看出来,他们不想惹事儿。”
“不好说,咱们以前也是和施工队干过仗的。”
于永亮翻着眼皮寻思了半天,“这样,你去工地那边扫听扫听,找几个工人问问。”
“嗯。”
门一推开,有人把拉面送来,“亮哥,面,多放肉的。”
“好。”
这人刚把碗筷递过去,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脚下地板都在颤。
“什么声?”
三人趴窗口一看,一辆铲车开路,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开进院子,紧接着,院门被一辆霸道横着堵住。
“呲啦”一声,大巴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几十个穿着迷彩服,手持钢棍,钢叉,橡皮甩棍,防爆盾牌的汉子,站成两排,霸道车上下来一个人,拎着一个扩音喇叭,站到这些人面前喊道。
“这里,玻璃有完整的,一人扣十块,桌子椅子有没散架的,一人扣十块,房门,有能关上的,一人扣二十,电器,有能用的,一人扣五块,车子有能打着火的,一人扣二十,带毛带皮有喘气儿的,一人扣五块,人,有敢动弹的,你们说,怎么办?”
“弄他,干他,锤死他~~~~”众人喊道。
“好,很有精神!动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时间里,于永亮见识到了终身难忘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