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月袖出弯刀,直击金石镇后背。
金石镇闻听动静,丢下茶杯,慌忙破窗逃遁。
萧千月遂追了出去,追了很久,直把金石镇累得精疲力竭,才在塔林停下。
萧千月袖风直取金石镇心口,金石镇侧身躲过,来了兴致,弯刀既出,便无虚发,自金石镇头顶飞过:“且让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样子。”
金石镇衣帽被刀风割裂,露出金石镇白色须发,冷傲、狠戾的淡红色双眸牢牢盯住萧千月。
萧千月攸地收回回旋弯刀,发笑:“你这丑怪原来是这模样,难怪昼伏夜出。”
金石镇双目灼红,长袖闪出,萧千月只觉得一股馥郁香气钻入鼻内,气得一掌拍向金石镇:“你要失望了,我是个药人,并不怕毒。”
金石镇被重拳击抛几米之外,动惮不得。
萧千月燥怒走向金石镇,又一顿暴踢恁踩:“你们几人,你姐姐不说,便只有秦朗有些本事,就你这样,还想杀高丽世子。”
金石镇在萧千月一个时辰的拳打脚踢、刻意折磨之下,慢慢地口鼻出血,似乎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萧千月问身旁动弹不得的金石镇:“看到你,就想到小美人的眼泪,你姐姐我答应留个全尸的,却死在你小子的化尸水上,对了,化尸水,你还有没有,给我点?”
金石镇气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撕了萧千月的嘴,听闻朱雀死因,惊措失魂:“我姐姐死在我手上?”
萧千月却不含糊:“对啊,你留在行馆的化尸水。”
为了寻找化尸水,萧千月将金石镇衣服扒个精光。
金石镇已被揍得半死之际,惊闻朱雀死因竟因为自己,萧千月并未将自己当人看待,生平如何受过这等耻辱,决意求死,用生硬汉话道:“要杀要剐,请快!”
萧千月瞧着金石镇古铜色的健壮身形,手握弯刀在金石镇身上随意雕刻,只听见细细碎碎的剔骨声,而后便是血流如注的水声。
金石镇白发飘逸,已被折磨地不近人形,萧千月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拍拍金石镇臂膀,以示安慰:“我会为你选一块风水宝地的,你且安心去罢!”
金石镇瞳孔放大,发出不可名状的气闷声,终于断了气。
月下柳梢头,弯刀一出,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圆弧,一棵头颅便被抛出老远,血液凝结得很慢。
萧千月掏出丝帕搽干净手指,抱起尸身进了荒林一处坟地,寻得一处高大无名石坟前,轻按坟上石字,坟门而开,孤狼声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算够意思罢,虽让你姐弟俩客死异乡,总也有个家啊,不过,你们占了别人的,挤是挤了点,可别打架。”
安成一直想着那日云峥的话,王家、卢家与铮哥哥有什么关系,与韫婉又有什么关系。
兰屏与浣月陪着安成,却见公主心事覆面,并无赏花之心思。
德昭刚下午朝,在李妃处出来,便看见安成在园内闲逛,连自己站在她面前也没注意,遂咳嗽一声,瞧着安成笑。
安成惊觉失礼,笑问:“皇兄,你几时来了这里?”
德昭摇头:“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安成浅笑,将心事隐了去:“没事,皇兄。”
德昭关切道:“你病情可大好了?”
安成点头:“无事,已好,多谢皇兄关心。”
两人又聊些闲谈,许久方散。
御花园的另一头,太宗正与元佑训话:“去看看你母妃,她病了有几日了。”
元佑面无表情:“是。”
太宗训示:“你竟生这么大的气,你母妃虽有失,到底是你生你养你的母妃,你一向恭谨孝悌,父皇已替你想好了一门亲事,为你续娶王妃,等你三弟的事情过了,朕就替你办,这次,不可太过。”
元佑躬身行礼:“多谢父皇为儿臣着想,也还未恭喜三弟,儿臣现只想跟随沈相协理公务,为父皇分忧,儿女私情暂未想过,儿子今日会去瞧母妃。”
太宗面色有变,见元佑双眼潮红,想到元佑正妃之死,或与其母妃间隙已深,只是孙贵妃近来却也行事太过,竟不及入宫不久的李氏,遂叹道:“痴儿,去罢。”
元佑遂行礼离去,太宗心道,这几个儿子,元佐聪明机警,相貌似我,却赤心略过。元修聪敏好学,却玩心太过。只元佑恭敬孝悌,心智机谋过人,且政务勤勉,常能合朕心意,只在情字上,太过痴情固执,为了一个女子形貌枯槁,丧失心智。
元佑到长乐宫时,宫婢柳香大喜,赶紧进去禀告孙贵妃。
初云公主在床前服侍,孙贵妃听得元佑前来,咬牙起身,命丝言服侍自己装扮,且不让柳香前去请元佑进来。
初云公主惊惑:“母妃,来的不是父皇,你病重,何必起身,且躺着罢。”
孙贵妃看看懵懂不经事的女儿,拉住吩咐:“初云,你先回去,母妃今日有话与哥哥说。”
初云公主不知何事,只得答应,出来时,见元佑立在宫门外,心有愁绪,便拉住元佑衣袖:“哥哥,你来了,母妃可想念你得紧。”
元佑失笑:“是吗,她怎么样?”
初云公主见元佑冷面冷语,不好安慰,只得道:“母妃近日患了头疼,卧床不起,太医说是忧思太过,吃药总不见大好,你待会进去,好好与母妃说话。”
元佑听得忧思太过四字,又想到太宗训示,当真五味陈杂,木然点头答应。
不多时,柳香出来迎接元佑:“殿下,娘娘准备了你爱吃的佳肴,快请进罢。”
元佑进内殿中堂便见孙贵妃端庄立在台阶上,姿容美艳,不禁皱眉,躬身行礼:“母妃安好。”
孙贵妃见元佑形容憔悴,哪有往日的高贵雅致,想到夜夜来梦中的慕容嫣雨,半响出言:“起身罢,下朝还未吃饭罢,本宫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进来罢。”
元佑起身缓步跟随,丝言等人准备得亦差不多,全都笑脸相迎,两人坐了。
孙贵妃面带喜色,吩咐丝言服侍元佑用饭,元佑挑拣着吃了几口,味同嚼蜡,开口道:“皇妹说母妃重病,卧床不起,儿子瞧着母妃,气色倒是大好,可喜可贺。”
孙贵妃闻言微怔,丝言忙道:“殿下却错了,娘娘是听说您来了,忍痛正色衣容迎你的。”
元佑觉得可笑:“是吗,母妃大不必如此。”
孙贵妃吩咐服侍侍婢下去。
元佑知孙贵妃有话要说,亦放下筷,端正姿。
孙贵妃道:“皇儿觉得本宫不必如此?”
元佑瞧孙贵妃神色端肃,心中微凝,亦应声点头。
孙贵妃知元佑虽进宫来见自己,却不情不愿,语带讥讽酸意,心中委屈惊怒却强压下去,笑道:“皇儿却想错了,皇儿以为母妃梳妆巧扮正容色应该等你的父皇,对吗?”
元佑不知其意,没有回话。
孙贵妃怒声铿然有力,掷地有声:“母妃装扮不为你的父皇,不为初云,却只为你!”
元佑闻言如当头棒喝,脸颊变红,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嘶哑道:“可母妃,儿臣之妻子何其无辜。”
孙贵妃凤目有泪:“如果,母妃告诉你,慕容嫣雨她早已病入膏肓,一个月前太医去你王府问诊,断其只有两个月寿命,只是却瞒着你呢?”
元佑惊愕,这如何能信!
孙贵妃声色软了几分,全无往日的凌厉:“母妃承认,我不喜她,早年也动过取她性命的心思,但是,知其寿命有限,母妃即使如你所想,心思狠毒,也没想过再害她,明雪、绿筠最后害她性命,并不是我的旨意,母妃感谢皇儿刻意隐瞒,保全了母妃名声,敬你一杯。”
元佑忽然觉得眼前的母妃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遂饮下一杯,当日仵作验尸,已查出嫣雨为烛台所害,而后细查出乃明雪、绿筠所为,伤心绝望之下,与孙贵妃间隙已生,仍费心安排年轻仵作进了左神卫营作军医,只为保全孙贵妃名声,只是听母妃意思,却是那两恶毒女子所为。
孙贵妃道:“我有逼迫之意,却无杀她之心,你也已暗中杀了那两婢子为她报仇,我们母子亲情,你可能原谅母妃吗?”
元佑听孙贵妃声音已接近哀求,心中哀恸不已,原谅二字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孙贵妃惨笑,忽闻宫外乐曲声,却似乎是从李妃宫殿传来,幽幽道:“元佑,母妃本心并非如此,在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之前,也曾似你的妹妹,天真浪漫,可是帝王之家,不论是身在后宫的母妃,还是作为天子之子的你们,都是一条血路,今日是你父皇劝你来的罢,母妃净面后的自己,你可瞧见过?”
元佑摇头,不知其此话何意。
孙贵妃哂笑:“连你的父皇,也没有见过,你说母妃不必如此,宫中年轻美貌女子越来越多,以后,母妃就是想如此,也没有几年了,你可懂?”
话说至此,元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呢,心结去了大半,遂放松口气:“那些嫔妃,怎可与您相比?”
孙贵妃嗤笑:“男子多爱美姿颜,何况你父皇正值盛年呢,若你他日为君,也会如此。”
元佑环视周围,冷静道:“母妃,此话过了!”
孙贵妃失笑:“母妃说笑的,你且早出宫去罢,只是,你府上可还有能尽心伺候你的,其实,清玲,你若不喜她,留下伺候你也是不错的。”
元佑点头:“知道了,对了,母妃,那日后殿中的歌女,可是你的人?”
孙贵妃想了片刻:“是那个越人女子吗,不是,母妃并不识她,怎么了?”
元佑遂说没事,嫣雨的死除了那两婢女,或与那女子计谋有关,只是,却给阿珏放了,遂起身辞别,出得宫去。
安成本想命傲雪亦或兰屏出宫找丁浪,最后决定让兰屏跟随,想起几日未见丁阿离,决定前去瞧她。
丁阿离双眼微肿,却似哭过,可却不肯说原因。
安成不好相问,只好拉其出街闲逛,在行馆门口,却遇见耶律斜轸等人,正欲打招呼,丁阿离却闪身避让。
耶律斜轸惶然不解。
安成遂低声询问:“阿离,你怎么了?”
丁阿离又羞又气,不敢多言。
耶律斜轸见丁阿离面及萧千月,便有躲闪,回头却见萧千月一身正色,茫然不知所措。
萧挞揽出声询问:“千月,这位姑娘,这般惧怕于你,你可是欺侮了别人吗?”
萧千月叫屈:“没有呀,我没欺负她!”
安成不悦,悄悄安慰丁阿离,只听丁阿离小声道:“公主,咱们走罢。”
遂与耶律斜轸、萧挞揽点头算话别,拉着丁阿离离开。
耶律斜轸想开口说话已来不及。
萧千月荏地不悦萧挞揽的审视,辩解得十分激烈:“我真没欺负她,你们都瞧我作甚。”
两人斗言之际,耶律斜轸已经不知所踪。
白矾楼为东京第一酒楼,名列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有天下第一明楼之称,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安成携丁阿离上楼的时候,正于楼梯间碰见忙碌的丁浪。
丁浪喜见安成:“贵客临门,却不知身后的美人是谁?”
安成笑道:“可还有雅间,我带我朋友过来尝尝你们的招牌菜品。”
丁浪笑道:“你来吃饭,怎会没地儿,你三皇兄与几个贵公子在里面,你可要进去打个照面?”
安成想了一想,便道:“我今日是便服,这位丁姑娘也与皇兄他们不熟,今日就算了。”
丁浪遂道:“我引你们上去罢,对了,你那婢女的妹妹,现在住在这酒楼里。”
安成沉默片刻,忽听丁浪高声招呼身后的人,便拉着丁阿离自行上楼:“潘公子,您来了!”
丁浪本怕怠慢安成,遂止步不前。
潘惟熙朗声笑道:“丁兄,你可忙得紧?”
丁浪行礼道:“不忙不忙,潘公子大驾光临,楼上雅间给您预留着,不知旁边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潘惟熙遂引见道:“这位乃慕容公子,喜吃胡食,烦丁兄准备准备,潘某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安成回头瞧去,那俊美绝伦、惊艳无双的贵气公子,世间除了慕容恭,岂还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