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急速掠过山地,周遭的图景像是颜料混成的模糊图景在崇真眼中闪过,他感觉狂风在撕扯他的脸,要不是黑带稳稳拽住他,一定是要掉下去的,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抓着鹰身。直到远远看见城镇,宋骊才放慢脚步。“我们先去月宫吧。”宋骊道。
月宫城墙上的守军打瞌睡的打瞌睡,靠着长枪扎堆谈天说地大的更多,见到黑鹰往月宫来也没有紧张的意思。坊间所谓的小事不会有,大事轮不到指的就是这一群悠闲的守军,这同样也是众多年轻男子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好地方。
两人到了大殿,不等太监去禀报,崇真就带着宋骊走了进去。悠扬的琴声与淡雅的幽香绕在大殿奢华的大梁上迟迟不肯散去。见到崇真,守仁抑制不住脸上的惊喜,惊喜于崇真两人归来,同时又浮现一丝疑惑,疑惑于崇真一个向来恪守礼节的人为何会不通报就进来。守仁屏退乐师,又吩咐侍女上茶水。三人落了座,崇真就将骨头放在了桌子上。守仁拿在手里瞧了瞧,眉头立刻皱了。惊道:“龙骨?哪里来的?”崇真回答了守义的疑惑,一并将村里的事也讲了。
“没想到岛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怎么以前没找出来呢?”守仁道,“这根骨头会不会意味着龙族很早之前就来过地界,我指的是比幻山出现那会长得多得多的时间?”
“我们龙族的历史上没有记录过这样的事啊?”宋骊道。
“不必追究这样的事,现在的问题在于那个老人想要守住什么秘密?保不齐跟幻山有关系!”守仁道。
“我有个愚见,不如照例去地下挖一挖,没准也像在海边一样埋了东西,而且那里是没有结界的,可以挖掘。”崇真道,“对咯,村里人说待在那里有可能生出有根基的人,所以一定有与其他地方不同之处!”
“不过,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若是与幻山有关,那龙族应该恨不得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对呀,怎么还会派人守着呢?”宋骊道。
“你俩说得都有理,我想还是要去探查一番的。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等,我立刻派人去把守义他们叫来,我们共同探讨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等候其他人来的时间里,崇真将在山里的见闻都说了,听到守智时,守仁眼睛是放光的,听到什么衣不蔽体,野蛮乱民时,他又有些不以为意。“我想每个县的县令都应该着手去治理本地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山里才不至于发生如此令人咋舌的事!”崇真诚心道。
“要是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咯。”守仁喝了一口热水,道,“那些高山不如平原,不如丘陵来得好开垦,何况引水也是问题,这样的事你我都没有当地百姓懂啊!若是当真是好地方,早就垦完了,种了粮食咯!”
“可是我这一路走下来,总不忍于他们遭受的苦难。”崇真道。
“早晚都要治理的,我会给各地发旨意,让他们上心。”
“如此就谢兄长体恤了。”崇真躬身致谢。
宋骊此刻竟觉得崇真有些可爱,又觉得守仁的回应有些敷衍,反正从头到尾不置一词,这样的事她不想插嘴。
崇美和崇善来到了殿内,崇美见到两人一如既往地脸上挂着笑,崇善倒也如往常一样,对崇真笑,对宋骊则是一张臭脸。至于守义则根本不在家中。守义的缺席让守仁忧心于接下来的局面。果不其然,崇美看见龙骨也只是震惊,崇善却气得眼珠子都要裂了,恨不得当场撕碎宋骊。好在有崇真讲出了路上见到守智的事缓和气氛,加上宋骊足够的示弱,场面算是稳定了下来。当崇真讲述着发现龙骨的过程,崇美和崇善却都盯着宋骊,一个意味深长,一个眼含怒火。待崇真讲完,守仁告知众人接下来要去那地方挖掘的计划,俩人倒是毫不迟疑地同意了这个计划。
从月宫回去后,崇美第一时间去了地洞,白鸣仍被束缚着,身上的铁链更多了。若不是那张疲惫的脸,强大的自愈能力将隐瞒他遭到的任何折磨。崇美仍像往常那样对他客客气气,就好像那些折磨从来没发生过。“瞧瞧这强大的躯体!”崇美用手拂过白鸣结实而宽厚地胸膛,笑道,“地上的这些蝼蚁当真是不能和你们相比。”她又用手指捏着白鸣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在他脸上左瞄右看,接着柔声道:“比如我在那些蝼蚁身上,开膛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要打开脑袋的话就更是不可能!说到这里我得谢谢你的身体帮了我许多忙,往后也请你多多帮我!呵呵。”
崇美松开了她的手,任由白鸣的头无力地垂落。“不过今天不是为了这些事来找你的!我们今天在岛上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一件你们龙族才有的东西…一截龙骨!”崇美的连续几次停顿都没有引起白鸣丝毫的注意,于是她有些恼怒,抄了根铁棒重新将白鸣的头抬了起来。“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们发现了曾经龙族存在的证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也配?呵呵。”白鸣用极小的声音骂道。崇美没有听清,却读懂了那张极尽讽刺的脸。铁棒随即戳破了白鸣的脖子,刺穿喉咙,刺穿颈椎,带着鲜血顶在了后面的架子上。
“我知道你不会说,我就是单纯想看看你能坚忍多久,呵呵!”崇美在白鸣耳边轻声说。随后扯出铁棒丢在地上,鲜血也从窟窿眼中喷涌而出!待到侍从来帮他清理时,洞窟早不见了,只在脖子,衣服上留下骇人的血迹。那侍从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认真,只是这股认真劲,背后大概是对崇美的恐惧。
守仁只给了众人一天的准备时间,并于第三天一道往村子去。红色、蓝色、绿色各种翅膀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这浩大的声势甚至让有些胆小的开始慌张起来,毕竟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结果还是白龙入侵的时候。
一众掠过山峦,其中不乏有些小村落,但是守仁他们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只崇真特意绕到温泉那里,众人短暂落地瞧了瞧守智待的地方,然而没见到守智,简陋的温泉也让人提不起兴趣,倒是又引来崇美一通抱怨,崇真只得领着众人再往村子去。尚未翻山时,就能在山上看见下山的人,想也不用想是村子里出来的,多半是搬家的。到了山顶,连守仁都不由得赞叹一声好风景。来到殿前,先前聚集的人早已没了踪影,空荡的大殿像是被劫掠了似的,连蒲团都不见了。几人四下转悠了一圈,找到了几个村民问了情况,原来那天崇真两人离开后,村民也一哄而散,要离开村子的大多数人把殿内能拿的都拿走了。
“这处到城里还有挺长的路,拿了些乱七八糟的徒增路上的烦恼!”崇善恼道。
“总归是值点银子,到了外面也好安生嘛,我们这些老弱是走不了咯!”
“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留下来养老也挺好嘛!”
“若不是年纪大了,谁不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呢!呵呵。不像几位能腾云驾雾啊,自由自在。”
守仁知道再说下去没有意义,带着几人往大殿去了。在路上,众人一致决定就从大殿开始往下挖。于是崇美率先动手,顷刻间,巨大的藤蔓钻进了大殿里,木头碎裂与瓦片坠地的声响吸引了余下不多的村民,于是他们见到了此生最骇人的一幕,原本完好的大殿被藤蔓紧紧缠绕,高大的梁柱被硬生生从土里拔起,窗棂,房梁像泥土一样被藤蔓搅得稀巴烂。只片刻,原本完好的大殿就变成了眼前的废墟。
“这是何等的实力啊?”村民惊叹道,拍了拍有些不听使唤的腿赶紧躲回了家里。有些好事也围了上去,本想着看热闹,却被崇善的岩浆大蛇以及一个“滚”字吓得拔腿就跑。崇美让两条藤蔓往大殿正中穿过,再往两边用力一扫,原来的废墟便被清理了大部分,露出原来大殿内的石砖。
“只是拆房子我倒能行,接下来打洞我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你们谁来呢?”崇美问。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宋骊说可以试一试。紧接着她让崇美掀掉几块地板露出下面的泥土。自己则在手上凝聚黑暗,化作一个巨大的钻头开始往下开凿。一时间尘土混杂着黑暗开始飞扬。让不知情的人看了以为不得了的阵仗,实际半天下来,也不过两米来深,一米五来宽的一个大洞。众人看傻了眼,崇善更是冷嘲热讽,说是还没她自己用手挖的快!过了中午,守仁决定还是让守义带人过去挖掘为好,于是众人便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县城。当晚守义就到了月宫,并于第二日往村子去。这一次他并没有带兵士,而是打算自己动手。
后来的挖掘现场,守仁已经不来了,崇美则偶尔来看一眼,崇善倒是勤快,只凑热闹似的当天去当天又回。唯独崇真和守义还有宋骊三人借了一间空屋子,暂住在了村子里。大概过了一个月,原来大殿的地址上已经被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打了五个洞,其中深的足有上百米且还在不断地加深。此时众人的脸上渐渐开始有了失落的情绪。“难不成所谓的秘密仅仅是不让他人知道那根骨头是龙骨吗?这地下当真什么都没有?”崇善疑惑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洞窟的深度不断增加,开凿也变得越发困难,守义甚至觉得自己的虫子咬在了铁块上。至于这不知道已经打了多深的洞窟,之前崇真用三百米的麻绳吊了一只活鸡往下放,绳子到头了都没有探到底,而那只鸡提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为此,几人决定暂停行动,回到月宫再商议对策。最后仍由守义领着一支队伍往前去开凿,宋骊两人则接着进行自己的任务。
一年后,也就是四百三十五年,守义带着队伍返回了月宫并宣告开凿工作失败。这一年来他们把原来大殿以及附近的土地通通往下发掘了三十米,皆一无所获。而四百三十四年这一整年,宋骊两人也再无什么收获。一直到四百三十五年十月,两人也结束了在外游历的将近两年的旅程,并且也只是得到了些类似海边发现有人埋东西的并不再具有重大意义的情报。 只是,众人看见了崇真和宋骊走的近了,为此守仁特意找崇真谈过,仍旧是告诫他宋骊将来有可能是要成为敌人的,而崇真自然也说着自己能够看得明白,能够拎得清。
他拎得清是真,关心宋骊也是真。至于两者在他心中的分量,后者是要大于前者的。
宋骊回家后没几天就重新加入了崇美在地洞中的研究工作。而崇真则又恢复了原来无所事事的模样,只是,如今回家倒是早了些,去厨房也多了些,甚至有时候自己也接过锅铲挥舞两下,丫头们倒是乐得看到这种变化,或许某天能和崇真一块吃饭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