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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骊和崇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走访了当天能够返回崇真府的极限范围内的所有名册上的家庭。虽然没什么有用的收获,崇真倒是好好锻炼了一通嘴皮子,而且似乎这件事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他主导,不过他倒是不在意这种变化。

转完了城里,还有那连绵的大山中躲藏着的村落在等待着他俩踏足。两人整理好随身物件后踏上了“离家”的旅途。由于名册上只有地址,并没有确切的指向,两人是一路问询才能找到正确的地方。除去寻路的艰难,语言也是一大问题,离城镇越远,老人说的话就更加的难懂,有时还要借着村里的年轻人解释意思。一天下来,崇真算是了解到了宋骊当初的难处。

“当初你和青莲也是这样转悠下来的吗?”

“差不多,先问个大概地方,然后飞到天上去找,慢慢缩小范围,直到找到人为止。在山里花的时间多,都花在路上了!”宋骊边吃边说。

“我还是第一次住在旅店里,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好,蜡烛都不肯多点几根!”崇真环视了四周道。

“这还算好的吧,等到了更偏僻些的地方,能找个住的地方就不错咯。你饿了吗?等会我去给你抓只鸡来怎么样?”

“你吃好就行,我等会抓老鼠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堂堂万台岛的王爷竟然抓老鼠吃会怎样?”宋骊咬着筷子戏谑道。

“你可以试着说出去嘛,没人信的。”崇真微笑中带着几分敷衍的威胁。

“我可不敢。”宋骊扒拉完了碗里的饭就上楼去了。崇真也没再坐着,寻着远处猫头鹰“咕咕”的叫声飞去,那只鸟不再吵闹的时候,意味着他已经得手。撕了脖子上的毛,啃了上去,猫头鹰温热的躯体使得腥味更浓,崇真几乎要吐了出来。随后才用魔法扎了一个洞,让血从血管中流出来。崇真仰着头,倒水似的让血淌进嘴里。吃饱后本想随手将鸟丢在一旁,又觉得这鸟还有些分量,就带回了旅店便宜卖给了掌柜。

崇真的房间挨着宋骊,在走廊的尽头。许是听见了崇真的开门声,崇真捡了衣服准备洗澡时,宋骊在门口敲了门。

“找到吃的没有?”

“没去找老鼠,随便抓了只猫头鹰。已经吃好了。”崇真看着换了一身衣裳的宋骊道,“你怎么没休息?在等我吗?”

“对啊,等你换了衣服,我帮你洗啊。”

“店里没有丫头吗?给点钱就是了。”

“要是有的话我也不会问你了,衣服给我吧。”

“还是我自己来吧,哎,光顾着我们两人出来,却忘了少个伺候的人了!明天我就回去把青莲拽过来!”崇真挠着头说。

“何必再多一个人呢,几件衣服而已!”宋骊拿了衣服,又笑道:“若是你来洗,准是洗到一半就抛到哪个水坑里去咯。”

第二日,日头正好,两人轻装又往山里去,虽说万台岛四季如春,真到了春的时节,还是有些许不一样,各色野花多了,绿叶也更绿了些。或许是宋骊的主观臆断吧,崇真倒是没那么认为,但是暗香轻飘却是两人都闻到了的。太阳渐高,沐浴在阳光中的土路两旁的林子也变得活跃了起来,落叶下、灌木间、土路中间少被踩过的杂草丛中,总是窸窸窣窣,不时跳出飞虫,爬出躲着晒太阳的四脚小蛇。崇真在路旁看见一个直溜溜的能一手握下的小树,顿时心潮澎湃,引血作利刃将小树砍了下来,取了约莫一米二长的最直的部分,一路走,一路削,快要到村口时,终于削成了他的“绝世神兵”

“瞧瞧我的宝剑。一百两卖给你怎么样?”崇真在宋骊面前耍了两下。

“我这不是有一根了嘛!”宋骊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谁不想仗剑走天涯啊,哈哈。”崇真挥舞着宝剑,路两旁的野草就跟着遭了殃,像是盗贼,像是敌军,被砍头,被拦腰截断。剑身上沾满了绿色的汁液,那是胜利的血色!

正当崇真对宝剑的乐趣要殆尽时,土路前方那道弯的另一边传来了声响,很快那声音的制造者就出现在两人前头,是一头狂奔的大水牛!崇真赶紧拉着宋骊躲到了路旁。“那家养的畜生,怎么不好好看着!”崇真刚骂完,另一个身影也从弯道处现了身,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破口大骂,怒不可遏地追着那头畜生。

“给老子回来!别让我抓到你,老子晚上就宰了你个死剥皮的畜生!”男人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径直走了过去,仿佛身上有一团火在烧。宋骊见那牛还没跑出视线,唤出五根黑柱将牛叉在了原地。男子见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赶紧跑过去牵了牛绳,宋骊这才解了魔法。水牛还要跳脚,被男人抄着竹枝狠狠地在身上抽了几下,立刻就老实了。

“那男的不会晚上真要宰了那头牛吧。没杀过几头牛摆不出那样凶恶的表情哦。”崇真悄声道。

“只是气急了。乡下人靠牛耕地呢,哪能说杀就杀。他要过来了,我们先走吧。”两人刚要走时,男子便以浑厚的嗓音叫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等一下!”男子牵了牛走近了,道,“刚才那是你们哪个用的魔法吧!真了不得啊,谢谢你们哦。”

“举手之劳。只是方才挺危险的。不知这水牛为何会这样乱跑?”

“起雄了。摸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这么一次。”

“起雄了是什么意思?”崇真问。

“哈哈,就是准备好要怀小牛的意思!”男人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这都不知道?哪家的少爷吧?哈哈!”

“是城里来的,今日长见识了。”

“我今天也长见识了,让我碰上魔法师了,哈哈。你们到乡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了边界上的山来的。”

“哦。去年县里就来人问过啊,听说是每个村都问了。我们村问了一个老人。都老糊涂了,什么也不知道啊。”

“老人是叫车一万吗?”宋骊翻了册子问。

“就是他。你们手上还有名字啊?”

“是县衙委托我们下来的。问到有用的能赏五百两哦。”

“五百两?啧啧。要是我早生几十年没准能领赏。你们再去村里问问呗,转头就到了。今天中午就到我家吃饭吧,算是我对两位的感谢了。”

“吃饭就不必了,可以的话能领我们去车一万的家吗?”宋骊道。

“当然可以,跟我走吧。我媳妇还在地里,等你们到了车一万家我就立马去地里叫她回来做饭。”

“不用老大哥费心。我们也想吃饭,只是县里催得紧,名单上还有许多地方都没去,实在是停不了。”宋骊轻声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魔法师不是自由自在吗?也要受限于县太爷吗?”

“魔法师也要混口饭吃嘛,呵呵。”

男人把牛拴在一棵老树的林荫下,带两人进了村子后就走了。在与老人一番并不理想的交谈后,两人果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往下一个村子去的路上,崇真不由得问:“你和青莲之前也是这样的情况吗?很多人说的方言都不怎么听得懂?”

“都习惯了,听不懂的时候一般找个村里头年轻些的一起谈。不过现在多少能懂一些。”

四月初,名册上记录的大部分地址都走完了,余下的就是东面沿海散居的百姓。而宋骊所在的地方与东面还隔着群山,用山脚下的百姓的话来说,山里是山怪滋生、盗贼作乱的不毛之地,去不得人的。崇真这时问起宋骊是否在去年走过这样的地方,她摇头表示没有,是完全按照名册来的。她替自己找补道:“那样的深山老林里住的人,常年不与外界沟通,去了也多半是一场空,当时还有青莲在身边,我不能让她有危险。”

“也许当年的龙族也觉我们不会去那样的地方,所以将秘密放在山里也未可知?”

“要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其实我也有些对山里的好奇哩,以前在天界还没进过大山。不过咱们尽量飞在天上,山里压根没有路,指不定碰到毒虫什么的。”宋骊道。原本还碍于宋骊的不情愿而有些犹豫的崇真此刻也下了决心。两人在旅店做好了准备就飞往了名册中记录的最后一个村子,由那里进了深山。

往山里没走多远,细窄的黑土路就在掩埋的枯叶中消失了,眼前不时传来鸟鸣的林子是真正无人涉足的“不毛之地”。林子中枯叶腐烂的气息混合着潮湿的水汽,让人很不舒服。加之地上的落叶之下时不时传来响动,两人旋即决定往天上去。俯瞰下的群山毫不吝啬地展现了她的美,高高低低的树木绿得出奇地一致,偶尔能看见艳丽的花在绿海中独树一帜,又像浮于水面的争奇斗艳的鱼。

“有句话叫距离产生美。莫过于此了。”两人乘着清风,黑鹰的身影倒映在绿海中不断疾驰。过一会,潜藏在绿海中的危险就盯上了这只完美的猎物。一根不知来处的箭飞向了他们。两人坐在鹰背上,并未发觉袭来的箭矢,直到箭扎进黑鹰的腹部,宋骊才察觉到鹰身上突现的尖锐的抵抗。“小心,有人朝我们射箭!”宋骊叫道,“小心看一下是谁干的,在咱们后方。”宋骊根据箭矢进入鹰身的角度给出判断。而崇真立刻来到了尾部,果不其然又飞来了第二支。崇真捕捉到了来路,此刻便攻守易型了。他唤出滔天血水涌入林子,嘴里不断数着数,直数到五才停下来。

“五个人都被我逮住了,咱们下去瞧瞧吧。”崇真也不等她,一个人率先钻进了林子。涌动的鲜血消失了,地上大把翠绿的落叶却记录着它来过的痕迹。五个鲜血造就的监牢中,分别露出五张满脸横肉,胡子拉碴又满是血污的脸。

“你们是劫道的?”崇真问。

几人看着凶神恶煞,此刻却吓得不轻,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让崇真放了他们,只一个还稍有理智的说自己是猎人,以为是天上飞的老鹰。

“是嘛?看来是误会咯。放了他们吧。”宋骊站在崇真身旁道。

“那么大的老鹰凭你们的箭能射下来嘛!”崇真骂道,“小心些!”

五人惊愕地看着两人远去,大骂道:“老五你个蠢东西,早说了那东西有古怪,你还非要补一箭,差点小命没了!”

“我哪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以为大哥就天下无敌咯!”

“大哥!遭了,大哥今天逮的新压寨夫人,别被天上那俩人看见了!快追上去。”

“还有一段路呢,不至于现在就换了衣服,吹起喇叭来吧!”

“你个鸟嘴别说啦,今天没酒喝没肉吃老子晚上抽你!”

鸟嘴真的说中了。

发生了刚才的事,崇真不再躺着打盹,而时不时往林子里瞧。

“还好我们坐着的这家伙抗揍啊,好险。”

“应该说我发现得快才对。”

“要不咱们回去吧,也走了一大段路了,除了树还是树。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就得不偿失了。”

“我可比你谨慎得多哟,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坐在旁边嘛,来都来了,多少转一圈再回去呗。”

崇真笑了笑,马上又盯住了林子。而那一抹异样的鲜红立刻进入了他的眼睛。

“那是人吗?”崇真用手指着红色对宋骊道。宋骊顺着指向看过去,果真看见林子里有一抹破碎的红色在慢慢移动,走到空荡处,才显出一队人来,那红衣女子正被一个胸前扎着红花的男人拽着往前走。

“成亲?哪有在这鬼地方成亲的?吓人!”

“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掳来的吧?我以前在茶馆听过这样的事。去看看吗?”

“没准是什么习俗?咱们还是不要搅了人家的好事为妙!”

“什么狗屁习俗,哪有拽着女的走的!若真是习俗也是陋习,我必须去瞧瞧!”崇真说着就跳了下去。

“你等等我呀!”宋骊坐着的鹰化作黑烟消散,她在烟雾中露出黑色羽翼,追上了崇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