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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骊两人按着册子上的名姓与地址,几天下来也越走越远。比起早在芙蓉县,这里明显少了许多农田,多了很多果树。越往山区走就越是如此,宋骊一度怀疑山里的人能不能吃饱饭。一日两人登山,远远看见山坡上的苹果长得正旺,心想着反正顺道,摘一个尝尝应该不妨事。走近了才发觉果树被篱笆围住了,不过有些调皮的越过篱笆挂在了外面。果子的青皮上有些泛红,这是走向成熟的标志。宋骊随手摘了两个,用手巾擦了擦便吃了起来。酸味中带着一点甜,浓郁而充足的果汁倒是在嘴里炸开,给了太阳底下的两人一丝难得的愉悦。两人嘴里吃着,沿着篱笆边上的土路往前走,时时凑近篱笆看看园子里的情况。这院子管得并不算好,多数果子上有伤口,那是挑剔的鸟与贪婪的虫的杰作,每棵果树下都有发黑腐烂的落果,不过树上的果子散发的芳香掩盖了发酵的气味,若不凑近,自有芳香袭来。两人好奇地打量园子时,迎面有一老头扛着锄头走来,老头瞧见两人手上还没吃完的果子,开口道:“你们手上的苹果哪里摘的?”

宋骊一下有些尬住了,忙赔笑道:“路上有些口渴,看着满山长得喜人的果子,就摘了一颗。不知道谁打理的这些果树,真好啊,果子又多又好吃。”

“我打理的,没看到山脚的牌子吗?我每天到山上转悠,就是怕你们这样的人,随手摘一个走的。你一个,他一个,长久下来我受得了?”

“对不起啊,是我们俩贪嘴了,我们赔钱给你可以吗?”

“一两个果子不值几个钱。要是这些是老头子我的树,吃就吃了。可惜我只是管树的人,到了摘果的时候,没达到期望,老板要问我的不是!”

“就算是老板,给路人吃点也不算什么吧。”青莲躲在宋骊身后道。

“青莲,别乱说。”

“这话你得跟老板说啊,跟我说做什么!”老头怒道,“看你们的打扮是斯文人,我才不罚你们的钱。”

“老人家,这孩子一时语快,请息怒。”

“你这人说话就听得舒服些,你们这城里人的打扮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我们是来寻人了,正巧问一问老人家知不知道芙蕖县七同乡刘家沟的一位叫刘三的老人。”

老人重新打量了两人,疑惑道:“我就叫刘三,这里就是刘家沟啊。”

“有这样的巧事?咱再确认一下吧。”宋骊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册子,翻到刘家沟那一页递到老人面前。老人并不认得几个字,只看懂了熟悉的几个名字,道:“没跑了,这刘根喜,刘方春都是我们村的。都是老了快入土的人了。你这册子是做什么的?你找我们做什么?”

“不瞒您,我们也算是奉皇命做这事,就是想问一问关于边界上那连绵的群山的事。看看你们是否知道一二。”

“就是那皇帝老子的命令?”老头子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

“哈哈,我是没读过几年书,却好歹混了这么多年,你这些话哪里能骗得过我,就说这园子的老板都不常上山,做官的能上山?哪怕能来,那个不是前拥后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老人家说得不尽然吧,不过我一不是富贾,二不是命官,芙蓉县一介小民而已,老人家不信,我有圣旨为证。”宋骊拿出圣旨在老人面前徐徐展开,老人看不懂几个字的意思,更认不得红章,只觉得这金灿灿的东西不似寻常人能有,本着不惹事的态度,对宋骊也礼貌了几分。

“是个好东西,好好收着吧。说起那山,只有天上没有一点云的时候能看个朦胧,我长这么大没有一次去过山脚下,什么也不知道。沟子里那俩老糊涂,话都说不清,更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你们两个不必去了。”

“还是去一去吧,毕竟带着目的,不能错过任何机会嘛,当初是月宫的人告诉我那山在百年前是没有的,这才想弄个明白,特意找年长的人就是这个原因。”

“这都是传说了,百年前的事情还有谁能知道呢!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太祖皇帝登基后,小时候一起放牛的挚友找上了他,让封个官做做,可是一点文化都没有,作什么官都不合适,于是太祖说这世上有一种只有三条腿的蛤蟆最为稀有,其中又以金色的为绝无仅有的,说是吃了能长生不老,于是就派那人去找蛤蟆去了。到底世上没有三条腿的蛤蟆,饭碗倒是端得牢牢的了。”

宋骊听罢呵呵一笑,道:“蛤蟆确实没有,那山却实打实在眼前。传说倒不可全信,我也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对我这快进棺材的人说也没什么用,好了,我还要巡山呢,不耽误你们赶路!往这条路一直走,山脚下看见第一个村子就是刘家沟。”

“多谢老人家指路,对咯,我沿路来时总有个疑问,为何这一片种了许多果树,却不见有人种田?”

老人刚扛起的锄头又放了下来,叹道:“倒想种田,哪里来的地啊?那土里的树哪里是我们愿种的?任谁也不想把饭碗端在别人手里呀。”

“月宫给每个人都分了土地吧?”

“分是分了,都给买走了啊。”老人怒道。

“若是买卖,何须生气呢?”

“岂有将饭碗卖给他人的道理!四年前我们这遭了旱,本来村子上头的水库蓄了水,倒也不怕,村子里也计划好了定期开一次闸,多少能熬过去,谁能想到只五天,水库一滴水都没了,村里人看着水库里露出的淤泥都已经龟裂,也只能干瞪眼啊。”

“有人故意放水不成?”

“有人晚上起夜说听见了溪子里有很大水声,谁放的哪里知道。反正地里的稻是青转黄了,此时还能有救,奈何老天不开眼,最后全部枯死,颗粒无收。好些人就是那个时候把地卖掉的。如今种满了果树。果子卖得贵,我们吃不起,况且还不能当饭吃。哎,当初老天若睁眼,如何不流泪啊!”

“为何不...如今相比于当初可还好过些?”

“混口饭吃罢了,怎么能好过?哎,可惜你是唯一一个愿上山的,却是来找‘蛤蟆’的!罢了,罢了!”老人重新扛着锄头走远了。宋骊想起这些日子在城里见到的乞丐与卖儿卖女的,原因估计也大差不差了。

宋骊一言不发,按着老人的指向前进,路上青莲犹犹豫豫几次想开口,终于在看见村子时,忍不住道:“姐姐,要不要写信给哥哥说一下这事?”宋骊丝毫没缓下脚步,道:“不用了,我不管这样的事。”

县衙中,胖县令坐在地上好一会,终于门外来报信说看见那人走了,这才喘着气爬了起来。公子对崇善的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只跪在地上哭都不敢哭了。县令捡起了桌上那把小刀,转过身来,吓得川临连连倒退,惊惧道:“爹,我是你的女儿啊,是川临啊,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

“你个蠢货,爹怎么会杀你,别嚷嚷了!”县令赶忙把刀放回了桌子,将女儿扶起来带到凳子坐下了。

“爹,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要怎么办啊?”公子抓住县令的手不肯松开。

“别怕,我会保全你们的。”县令挣开手又将刀还给了公子,道:“待会我送你出去,今天下午你和哥哥还有你二娘就往芙蓉县去。切记别去外公家里。”

“那爹怎么办?”

“爹自有办法,跟我走吧。”两人来到了衙门的后院,瞧见有人正在清理着粪水。那人见县令忙立定道:“小人今早家里有些事耽搁了,来得晚了些,大人莫怪,莫怪。”

县令没心思管这些,看了看粪车上的粪桶,灵机一动,派人去杂物间翻出来个烂桶,让公子躲在桶里,搭了粪车送到家里去。这公子娇贵惯了,哪里受得了,摆气要跟县令一道回去,气得胖县令跳脚,差点又踢了一脚。

崇善没有让那小厮再跟着,一个人回了医馆。半仙正在柜台上给人看病,见崇善回来了只笑了笑,待她进去,那病人打趣道:“那人穿得忒怪,也是来看病的?”

“给你的第一剂药只一句话,莫要论他人短长。”那人知道在点自己,默不作声了。崇善到了傻姑的房间,里面熏着不知道什么草药,空气中有一股浓郁却柔和的药香。傻姑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伤被涂抹了白色的药膏,活像个跳大神的。崇善不想扰她,就到外面坐了。半仙诊完病人,问:“找到没有啊?”崇善摇了摇头。半仙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表情没有变化,道:“这样卖儿卖女的别想了。”

“她怎么样了?”

“估计疼得要命,房间里的香有散神的作用,容易让人犯困。又上了疮药,止痛的。睡了有一会了。”

“有没有可能救过来啊?”

“去找神仙吧,我没这本事。”

“兴许见到家人就好了,等她醒过来看看能不能问一下。”崇真道。

“问不了咯,舌头少了一截。她挣扎时我看到的,你喝茶吗?”半仙倒了茶水推到崇善跟前。

“你说什么?早就没有还是?”

“切掉的呗。其他的…算了,说了来气。只能说那人可能脑袋有什么毛病。”

“你也有毛病,说这话还能喝得下去。”

“我行医多年,千奇百怪的伤病我都见过,早不以为意了。”

“我喝不惯这苦水,只喝白水。”

“我还以为不喝苦的喝甜的呢!呵呵,只喝白水的倒少见,想必不是一般人啊。看你年轻,家里做什么的?”

“别打听那么多,不会差你钱的。”

“呵,不说也罢,这人怎么办呐,如今总该有个决定了吧?”

“等她醒来吧,没准会写个字?”

到了中午,两人终于等到傻姑醒来,半仙一边诊脉一边让崇善去买些吃的来,可她是不吃饭的人,哪里知道买什么,但又不想暴露了身份,就拒绝了。好在这时半仙的夫人提了食盒来了,原来是见半仙没回家,知道医馆忙碌,特意送来的。可饭菜虽好,却不合病人口味,于是又差她去另外买了些。许是嘴里仍旧疼痛,傻姑看见伸到嘴边的勺子直躲,崇善直言不饿,半仙吃饭的时候她溜出去了。

夫人尝试了一番便放弃了,坐在半仙吃饭的桌边,道:“这病人伤得忒重,看见勺子都躲。”

“救不了了,我这卖个人情才吊着。”

“那古怪的女孩是谁啊?叫她吃饭也不吃,还跑了,难道咱还收她饭钱不成?”

“正是因为奇怪,所以要卖人情啊。不用管那么多。”

“吃饭都跑,不会装的有钱人吧?到时候付不起账咱们不亏了,好人倒全让她做了。”

“快回去,碗筷什么的我晚上带回去。总胡说八道做什么!”

“晚上还不得馊了?我不说了,等你吃完就回去。”

夫人又尝试喂了喂,仍没有结果。崇善再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傻姑又睡着了,却不同上午的安静,脸色煞白,冷汗满身。不时的抽动意味着此刻的她非常痛苦。半仙加大了药量仍无济于事。崇善却在旁边一直催促。

“差不多了。”半仙放下手中的东西,神情多少有些失落,对于大夫而言,救命便是本性。

“我已经尽力,剩下的你看着办吧。”傻姑这时睁开了眼睛,颤颤巍巍的手缓缓指向崇善。崇善并没多想,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只听她张开嘴巴吐着浑浊不清的字眼。伏在耳边才终于听清那重复的话——嘿嘿里。崇善一时没明白过来,傻姑却笑了,她也只跟着笑。那孩子看着她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也没了气力。

“她多半跟你说谢谢吧。”半仙叹道。

崇善恍然大悟,又沉默了一会,终于松开了女孩的手。

“我让人将她埋了吧,不必为了这样的事伤悲,你若有本事,为了杜绝这样的事而行动才是你现在要做的。当时我就说过,这人遇见你已经是幸运。”

“我一时脑热,才多管闲事的!”崇善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了床边,道,“劳你帮忙了。我就先走了。”

“举手之劳,钱就不必了。”

“给你的就收好,少给我推推搡搡的。”崇善撂下话就走了。

县令在送走女儿后,绞尽脑汁想法子时,突然脑子里冒出两个人影,便是拿着圣旨的宋骊和青莲。前些日子丈人回信,说是没打听到两人的来历,让他小心。这样神秘的两人又让县令打消了求助的念头,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怎么也是和公主穿一条裤子。如今只求家里那几个快点走。这边赶紧又给丈人加急一封,说到底是为了个穷鬼的孩子,不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当真吗?县令拿着笔的手迟迟不敢落下,惹到公主,便只是猫狗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县令哭了,在纸上奋笔疾书,谈及自己给县里带来的财富,心里仍无比自豪。最终却在“耀眼功绩”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撕得粉碎丢进了废品盒子。他匆匆跑回家,想看看妻子,毕竟多半是最后一眼了,他又不想看到他们,倒希望已经离开了。回到家时,那三个却还在为了该带哪些东西争吵,县令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五架马车,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来人,赶快把车上那些花枝招展的东西扯掉!你们几个现在就走,其他的都不要了。”

“老爷,房间里还有些我宝贝的东西呢。”

“我也有啊,我的不宝贝吗?车快满了,凭什么放你的不放我的!”

“一个个都要气死我,还不快走!还不快滚!”县令怒吼道。

“要去哪里啊?”天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得县令一阵胆寒,公子早躲在马车里了,只大公子和夫人还有佣人们不知情,纷纷抬头往天上看。只见一女孩和一穿着红衣黑帽官服的男人飞速落下。“又是马车又是人的,几位这是要逃啊?”

“禀公主,下官不敢。这两位是我的亲戚,才到这,来不及收拾。”夫人和大公子赶忙跪下,连忙附和县令的话。

“我不管那么多,没跑了就行,向你们介绍一个人。”崇善挪开了些,让几人看得清楚。“这是月宫禁卫军西军的统领,你叫什么?”

“不由公主大人费力,下官自己说吧。”腰上配着金丝宝刀的男子道,“下官叶若凡,禁卫军西军统领,奉公主之命彻查芙蕖县令之女虐杀百姓一案。”

“既然讲清楚了,之后的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公主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还请公主记得圣旨上的事。”叶若凡是为了告诉崇善多注意宋骊的事而来,前脚进城,后脚就被崇善逮住了,莫名就把这事情交给了他,不过能有个立功的机会谁也不会错过,所以果断应了下来。

崇善不想搭理这些事,倒想起来些别的,她让熊川临带她去曾经傻姑待过的地方走了一遭。出来时面色早已铁青。特意告诉叶若凡那叫熊川临的要送到崇美那里去,并且交代要崇美用些手段好好收拾她。

那些稀奇古怪,歪七扭八的,有些仍沾着血的器具被一股脑搜了出来,堆成一堆。

“要是这东西用在你身上会怎么样呢?”崇善笑得灿烂,“不过我不喜欢这么玩,嘻嘻,过来选一件你最喜欢的带着吧,带着去芙蓉县,教我那个好姐姐怎么玩。快过来。”

公子早吓懵了,双腿抖个不停,晃悠悠走过去拿了根筷子似的铁棒又回到了原地。

法阵在器具的下面展开,熔浆蛇一口将它们吞下,只一会,一块通红的无字碑立在了原地,随风缓缓黯淡,一如崇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