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一句话惹得白鸣激动不已,崇美便对他有更多的期待,房间的老月历上明白圈住了每一次要往地下去的日子。自上一次又过去了五天,崇美也不出意外地来到那耷拉着头的男人跟前。崇美都不由得佩服这个人,毕竟关在外面那些人稍饿了就杀猪似的叫个没停。
“我来到这里,你应该抬头欢迎。我给你送饭来了!不用跟我客气。”崇美又撸起自己的袖子,上次的伤痕早已不见了。白鸣一口咬住胳膊,吮吸了几下就松开了。
“怎么?不吃了?我还记得你上次说要咬死我?”
“嫌脏,快拿开。”
“啧,我都忍不住赞叹,你当真是个奇人,竟能主动松口。要不是门外那些东西连粪水里的血都要舔干净,我还以为是我的毒出问题了呢。这都不重要,咱们来交换吧,我用那个女人的消息来交换你讲一讲天界的事。”
“好笑,那女人想必和我一样被关在监牢里,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凭什么开口!”
“我的意思是将她带到你的身边,任由你处置。我倒是很乐意看见你们两个敌人斗一场。”
“可以,只要现在让我见到她,你问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脏乱的头发下传来声响。白鸣无法知晓崇美是否在骗自己,而她的话似乎表示宋骊已经被抓起来了,如此他便反将一军。探一探对面的底。
“还需要一些时日。”崇美坐在椅子上抠了抠手指。抬头笑道,“对那个叫宋骊的审问还未结束,我现在无权让她过来。”
“那还谈什么?滚吧。什么时候你带她过来,什么时候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可以将我们问出来的事情跟你说一说。哎,那个女人的嘴就没你这么硬,上些手段就都招了。从她的言语中,你的做法很过分啊!馋人家一个有夫之妇的身子,甚至追到了这个地方!”
“是这样说的么?”白鸣将头抬了起来,笑道,“看来我被你抓起来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被她耍了!耍猴一样还不自知。李宋若是知道我在这里,她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李宋...是哪个?”
“李宋,宋骊。同一个。”
“到底还是轻信了啊,真可怜,崇美。”崇美小声嘀咕道。
“不必小声,我猜你是怒了,趁怒将她除掉最好,免得再出些不得了的言论祸害你们!哈哈。”
“不对,你说她告诉我们的是错的,那什么是对的?我要知道真相!”
“将她带来,或者将她的尸体带来,不然免谈。”
“我现在就要知道!”
“可我不想说。咱们都有等得起的时间不是吗?”白鸣诡笑道,“其实所谓真相也只是个故事而已,区别只在于她说的和我说的不同,然而故事终究是故事,在现实中掀不起半点波澜。有一种可能,这个故事影响了你们对她的判断,你们之间存在交易。”
“任凭你胡乱揣测也是无用。时机到了我会将她带来。”
“你想让她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对吧!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任你算盘打得再响,李宋也破不开这监牢。哈哈,当年被骗的是你们,如今还是你们!一百多年了,没有丝毫长进啊,可笑。”
“住口。”崇美几乎从椅子上跃起,瞬间扼住了白鸣的咽喉,厉声道,“我不让你死,不代表让你好活!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崇美松开手就要离开,临别道:“你无非想激我们快些杀了宋骊,我偏不那么做!”可是刚到房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吼叫:“你快点将她带来,快带来,什么狗屁真相,我只要她死!”
崇美出了洞窟,径直走到山顶坐了下来。山间偶有的微风轻抚着她眉头紧皱的脸。宋骊的话当不得真,白鸣的话能当真吗?宋骊是恶魅的敌人吗?可是前几天崇真从宋骊那里回来,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异样,相信崇真总比相信白鸣好得多。可是宋骊会不会再下一盘大棋呢?谁也不知道。崇美不得其解时去了月宫,把事情跟守仁说了,两人当下商议着不如派人通知崇善一声,让她获命跟着宋骊,一路也防着她做些其他的事。
且说崇善往县衙去时,黄宗师已经到了府衙。县令对这位高人自然毕恭毕敬,一方面也是有求于他,便一直是笑脸,笑起来时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眼睛几乎成了缝。县令随手让人奉上一百两银子,躬身道:“前辈屈尊而来,熊某不甚荣幸,特备薄礼,以示小人感激之意。”
黄宗师穿得灰白的长袍,抚着长及胸前的乌黑胡子,一副出世的模样,然另一手却捏着一锭银子在桌子上敲了敲。笑道:“县大人找我何事啊?”
“说来对您不过举手之劳,近日有一恶女欺辱了小县的爱女。本应不必前辈出手,无奈此人有些手段,是个魔法师,府上无人是对手,只好劳烦前辈走一遭,将恶人伏法。”
“哦,是嘛?好久没听过闹事的法师了,所用魔法为何啊?”黄宗师云淡风轻道。
“家中小厮曾与其有过较量,说是熔浆。”
“什么?”上一刻还淡定的宗师立刻睁大了眼睛。县令以为没听清,特意解释说火山里的岩浆。黄宗师丢下银子,起身便要走。
“前辈留步,前辈手段高明,还未见那人,怎的就要走?”
“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昏了头了吧!你可知那人是谁?”
“难不成比前辈还厉害?”
“我与她比,便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啊!这岛上会岩浆魔法的只有一人,正是万台岛六王之一,当今天子的妹妹啊。先前芙蓉县大灾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正是那几人的手段啊!”
“啊?”县令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后退几步想坐在凳子上,没成想退少了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如...如今怎么办?请前辈教教小...小人吧。”
“哎,听闻六王虽强大无比,却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若只是小事,赶紧沐浴更衣,诚心去道歉,不求保住官职,保住一家子的性命就是天大的好事,你说她惹了你女儿,为了什么事啊?”
“这...请救救我吧,救救我。”县令哭成了泪人,满身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裳。黄宗师并非不知道这人如何,已经猜到了多半没好事,如今也只摇摇头,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说着便往外去了。
“报...禀...”屋外冲进来一侍卫,匆忙中竟直接撞到了要出门的黄宗师身上,侍卫看着比宗师壮了许多,却被弹到了地上。
“什么事这么匆忙啊?”
“大人在哪,大人…”
“我都进来了,还禀报什么...”崇善领着那哆哆嗦嗦的男子走了进来。崇善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黄宗师,道:“你就是县令?看着不像啊。”
“小人只是一介草民而已,哪里敢称县大人呢。”黄宗师瞧着崇善的行为也猜了个七八,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县令在哪,给我滚出来!”崇善囔着往里走,只见一穿着官服的胖子跌坐在地上,正啜泣着。崇善叉着腰俯身瞧了瞧县长,怒道:“你这是知道我是谁咯?吓成这样。”县令立刻就跪好了,以头抢地,颤颤巍巍道:“大…大人,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啊。恕罪。”
“冲撞?哼,你的女儿做得好大事啊,县大人!”
“我立即将她抓来,任凭大人发落。”
“快去找来,我给你…算了,我要最快的速度。”
“照办,马上照办。”胖县令连爬带跑出门,对捕头吩咐道:“带人去熊府把熊川临抓来,最快的速度!”
“那是大人的女儿啊?不妥吧。”
县令急得头上冒汗,大骂道:“老子让你们去抓就去!捆也得捆来!快去啊!”
众人猜测可能是闯进来的那女孩吩咐的,虽然难为情,也只能照做了。为首的捕头带着一队人骑马赶到了熊府,大门敲得砰砰响,却听见里头慢悠悠道:“哪个不要命的敢这样敲门,不知道这是哪里吗?瞎了眼还是怎的!”大门打开,守门的还想发作,抬头看见一队官兵,忙赔罪道:“小人不知诸位官爷驾临,一时嘴快了,对不住…”
“别说了,府上的小姐在哪里?我们要带她去县衙。”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啊?老爷找她吗?”
“别问,快带路,拖沓不得了。”
守卫一路小跑带着四人来到小姐的院子,里头正三个小厮蹲坐在门口。捕头上前行礼道:“大人有令,让我们带小姐去县衙,还望几位通融。”
“小姐突然害了恶病,不宜见人,几位还是请回吧。”
“大人吩咐我们一刻都拖不得,问下罪来,你们担得起?我们已经在忍耐了,难不成要动手?”
“不敢,几位大人请便。”小厮将门让了开来,四人推门却发现反锁了,问也懒得问了,直接将门踹开了。眼光扫过一圈却未见人,只见那床上一层被子鼓胀。捕头刚想掀开被子,里头那人大叫着:“我不出去,谁来我也不出去!”一边拿着那嵌着宝石的小刀挥舞着,脸上两道很重的泪痕,似乎哭了许久。捕头摇了摇头,道:“大人让小姐去一趟县衙,请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堪。”
“我不去,不要过来,你们都要杀我,我就知道。你们是信不过的,都给我滚开,我会魔法,我的刀很快。来就死,来就死!”
“将她抓了去吧。”捕头说完,四下便冲上去将那女孩押了。往外去时,只听女孩的叫喊响彻整个熊府。“我会杀了你们,我要剥了你们的皮,我要把你们剁碎了喂狗,一个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全都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府上无数艳丽的女子,那些男仆婢女,都只静静看着,有些转过头去,不知是哭是笑。她那唯一的哥哥,如今却在妓院里享乐。
县衙里,县令仍跪在地上,崇善随口问了些别的问题,像是为何街上起乞丐多,人要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县令说是今年雨水不好,乡下人靠天吃饭,养不起家人是常有的事。
“胡说!县里没有粮仓吗?不会放粮吗?瞧你长得肥头大耳,多少油水让你捞了去了,你说得清吗?”
“荒年都艰难啊,县里已经尽力满足百姓了。”
“我在这里几天没有看见一个救济的地方,你当我眼瞎了不成!不过关于你的事到时候自有人来办,我不管那么多。关于你的女儿,不对,你的公子,呵呵。她买人去府上肆意玩弄!最后以一文钱的猪狗不如的价格要将人卖掉,你有什么看法啊?”
“我不知道这回事啊,是府上的人跟我说了我才明白她做了这样恶劣至极的事啊。请大人明查。”
“好一个不知道,你家那嚣张的公子能不把事情告诉你?如今想把自己撇个干净?你想得倒美!”
“我那孩子出生时母亲就难产死了。我是时刻捧在手上,生怕她有半点不妥,平日娇惯我也并不说她。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做出如此十恶不赦的事情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县令说着竟捶胸顿足,涕泗横流。
“想蒙我?嗯?我能闻见你狡辩的味道,趁着我还没生气到想杀了你,最好别装的太过分!现在我要的人在哪里?人呢!”
“快了,我去看看。”
“不用去了,瞧瞧这屋子的梁上挂的‘以民为先’四个字。跪着谢罪吧。”
崇善在房子里踱步,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了,这时候终于听见杀猪似的哭声从外面传来,只见两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拽着不断挣扎得女孩走了进来。崇善赶忙回到座位。最前面的捕头将人带到后就被命令退了下去。公子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裙摆早已经灰扑扑,一只鞋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公子不是要跟我做朋友?见到我怎么还哭了呢?啊?”
“你这混账东西!你还去找了大人的茬?你发什么疯?”
“大人?要不是我有些手段,怕是过几天要一文钱卖我才对吧!那时候县大人大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崇善轻蔑道。
“不敢,不敢,大人恕罪,恕罪。快磕头啊,怎的这样蠢!”
“别求饶了,我饶不了你们!你也别哭了,抬头看着我!”崇善蹲在川临身前道,“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吧?傻姑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啊。”崇善说着,川临竟从袖口掏出一把尖刀扎向崇善的眼睛。县令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昏死过去,只见崇善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任川临怎么折腾,愣是纹丝不动。
“你爹说你蠢,说得不错。”崇善只左手在她手腕上一捏,疼得她立刻松开了尖刀。崇善捡起镶嵌着宝石的尖刀把玩了一会,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我想现在不用我出手,你爹要收拾你了,最后一个问题,傻姑的爹在哪里。”
“那个老东西啊!死了哦,当天我就派人把他杀了,那十两银子已经被我拿去消遣啦,哈哈,我都没想问那个人的死相,肯定很简单,若是我来做,就不会那样,哈哈,我没时间,我也对老不死的没兴趣,我等不及要折磨傻姑了。哈哈。”
崇善的手已经冒出熔浆,最后却忍住了。骂道:“你太脏了,杀你我都怕惹一身骚。”
“县令,知道怎么做了吧!”崇善带着失落走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