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真转过巷子靠近了自己门口,便看见侍女无头苍蝇似的在门口打转,他快步走了上去,侍女瞧见他也小跑了过来。“真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去茶馆寻了几次!”侍女拉着他的手就往家里跑。
“前面打得火热,想去搭把手来着。家里出事了?这样火急火燎的。”
“这,怎么说好呢,进去再说吧。”侍女将崇真拉到了自己的住处,里头还站着两名一样打扮的女孩。两人守在床边,上面躺着的是一名面如死灰的女子。“这是谁?”
“非我们有意带回来,先前香菱和杜鹃还有我在院子里玩闹,远远看见天上一朵乌云似的东西,原只觉得有趣,没曾想不偏不倚砸在咱们府上!”
“土都掀起来了,不信哥哥去看。”香菱指了指外头。崇真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并示意青莲接着说。“我们先是害怕,可那黑烟散去,里面竟然露出了人形,便是这姑娘了。我们想着哥哥一向良善,这姑娘落在咱们府上想必是求咱们救她一命,就私自抬了进来。对了,还有一把刀,我拿过来给你看看。”青莲走到门背后拿了竹节刀交到崇真手里。他对刀剑什么的没兴趣,只见了上面有个“宋”字。随意把刀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给过什么药吗?”
“没有,姐妹们不懂这个,所以才一直在找哥哥啊。”
“天气实在炎热,换了毯子来。将她外衣脱了。”几位姑娘将要动手时,香菱道:“这姑娘断了一条腿。”
“断腿?怎么?摔断的吗?”
“不是,半条腿不见了。”
“不见了?”崇真走到床边轻轻掀开了下身的被子,再折了凝着血块的裙子,便看见左腿膝盖往上一指长的地方被浸得红黑色的裤子黏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裤子上的切口如此整齐,锐器所致?不要脱衣服了,你们走开些。”崇真坐在床头,从薄被子里拉出了宋骊的手,轻轻捏在脉搏上。“脉象走弱,气血未足。胃部痉挛?饿极之状。”随后又抵了抵宋骊的鼻息。“气息虽弱倒还稳定。与那人的境况有些神似。”崇真嘀咕着,以手探入宋骊的腹部,果不其然腹下时有微动,然而奇怪的是他摸到了女子腹下竟微微隆起。“这是什么意思?”崇真急忙把手抽出来又把在脉搏上,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喜脉?竟微弱得险被忽略。如此只怕难保得住。”
“若是轻伤小病,我这拙劣医术倒是能治,这样严重的还是请大夫为好。青莲,我的住处有一张回神的方子,去抓了药熬上,大夫也一并请来,要快!杜鹃和香菱去熬些稀粥,慢熬,稀一些,连同火炭还有热水都备好。去吧。”姑娘们一一应下就走了,崇真起身打量了这女子一番。“那白龙想必与你有干系,如此你这乌云倒是像极了黑暗魔法。曾经同仇敌忾的龙族也要分崩离析了吗?哼,想来也正常,不知不觉近百年了,你们龙族的女性也死得差不多了吧。呵,难怪你又累又饿,还怀有身孕,原来是逃下界来的,想来你是知道了龙族孕则必死的事实!至于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还是先救一救再说吧!
过了一会杜鹃与香菱一人一人提着火炉,一人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这时间青莲未回,崇真知吩咐香菱用热巾子将女子全身擦拭,未毕,宋骊的身体竟激烈挣扎了起来,吓得香菱慌忙退了几步,崇真急过去一手压住女子的脖颈,一手摁住大腿,然而女子下腹不断扭动,嘴里时有痛苦的呻吟。崇真见状惊呼不妙,以手探入腹下,果真摸到了血。“不会吧?生产?流产?一语成谶了。”他忙叫道:“香菱快去备热水来,还有白巾,杜鹃快去请产婆,这姑娘正在流产,跑着去!”俩姑娘本就懵懵懂懂,听了流产顿时慌了,飞似的跑了出去。下一刻崇真跑了出去一把拉住杜鹃,道:“还是我去,你看着她,不要怕,只压着她别摔下床就好,其余不管,让莲丫头只把水备着,也别乱动。”说完崇真就飞了出去,找了产婆后,急忙说了意图,产婆也只是匆匆准备了一下便被崇真拎着飞到了府上。大夫已经先行来到了房间,由于并不懂接生,又见那女子面色饥黄,不敢下息痛的重药,故而也焦急。幸在产婆见过风雨,出手也老练,好歹是处理完了,难为香菱和杜鹃还有回来晚些的青莲来来回回换水换布。
“好在胎儿尚为成型,否则九死一生。”大汗淋漓的产婆佝偻着身子在凳子上歇了。大夫和崇真一少一老两人也松了口气坐下了。产婆指了指床边凳子上的铜盆,里头白布包了些什么,血浸透了出来。“盆子里的东西烧了吧。”房间里的仨姑娘早知道那是什么,都畏手畏脚不敢去碰。崇真见状说道:“青莲留在这等会送送老人家,你们俩去看看熬的药,其余不用管了。”俩姑娘得了大赦似的往外跑去,青莲则赶忙站到了崇真身后。“莫嫌老妇嘴贫,原是不该多嘴的,只是...”
你是想让我好好照顾她对嘛?这不必说的。
公子机敏如此,不愧为雄主!只是老妇习惯了,不说出来心里不舒坦。瞧着这妇人的断腿只怕是新伤,这妇人又虚弱得很,想必那可怜孩子也是因为这个没了。如此还恳求公子上心。
我既打算救她,这便是分内的事。
理是这个理,老婆子我不知接下多少孩子,几多面孔也是见过的,那歹公婆,恶夫家也有,只当女子是儿囊,弃之如敝履。可怜女儿家,若是泄了人气,走了精魄,这病痛就接踵而至!哎,老婆子最能体会个中苦楚,故而不管好歹,也不管顶不顶用,也不管夫家是乐还是怒,总要说上这么一句。
老人家医术之高,德行之高令晚辈钦佩。
“虽行医不问贫富,不问来历,只那姑娘重伤如此,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这伤势的来历?”大夫插嘴道。
“说来惭愧,晚辈的小仆们在府上看到的这人,不知来历。”
公子果真坦荡,此女今日遭难,腿伤不宜再治,待过了今夜,明日我将再登门。现在只怕这姑娘虚不进补,所以我开些调理的汤药,到时候配了稀粥,加之公子那回神的汤药,该明天可以醒来了。
如此多谢大夫了。崇真谢过大夫,让青莲送了出去,顺便一道把药拿了。
至于流产后的恢复,老妇有妨息丸一方,我这袋中尚有一丸,只是药性凶猛,轻易不可服下,若是妇人醒来尚觉疼痛不已,方可用之,其余汤药,随老妇去取即可。如此老妇我也告辞。
老人家且慢,那盆中的...需立碑否?晚辈求教了。
原是说婴孩离了母亲,若是睁眼便通了天地,受了魂魄,该立碑的。
是些通玄的说法,如此待我问过妇人再说。
也好,告辞了。
等等,酬劳还未给呢,老人家。
酬劳不必了,老妇接生多年,也有些规矩,凡顺产的,收取一倍酬劳,难产的若救得大小,收两倍酬劳,若是失了人命,不论大小皆不收取半分酬劳。
“呵呵,如此我让杜鹃送你。”崇真拉着杜鹃悄声道:“路上买些果品布匹什么的赠与老人家,只当咱们谢过!”她点了点头便送了老妇回去。
崇真收了丸药,让余下俩姑娘把床上沾了血的被褥什么的都换了,又说青莲与女子身形相仿,便拿些旧衣服也与她换了。青莲固执,只说不干不净的衣物像什么话,随即拿了自己新做的一套衣服给她换了。换好衣服后杜鹃端着汤药和稀粥喂了下去。晚上,崇真本打算一人在这守着,他只怕这人回了神便跑了。三位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几人靠着桌子说起今日的事来。“我想必这这辈子是不要生孩子了,今天吓坏我了。”香菱道。
对呀,对呀,真可怕。
那女子是特殊情况,你们是不能够遭这样的罪的。
怎么没可能?今天那产婆说的,没准碰上恶夫家。
呵,你们是从我府上出去的,谁敢欺辱你们!
当初说好了二十五岁就要离开的,如今倒是时时不想离开了。
哈,你们仨丫头贪玩得很,平日里那书房也敞开着,没见你们有人进去过!怕是我逼你们闲下来去学习,没过两天或许就囔着要走了。
“呵呵,那是哥哥心善嘛,不舍得欺负我们。”女孩们嘟着嘴道。
懒得管而已。再说,仆从的事还要主子上心,那我这个主人不成了仆从的仆从了!
姑娘尴尬地笑了笑,又道:“说到年龄,哥哥好像没什么变化哩。”
是啊,想来我们现在还叫哥哥,没准有一天就要称一声弟弟了。
“杜鹃,崇真大人是主子!”青莲呵斥道。
“对...对不起。我一时语快。”杜鹃弹了起来。
崇真好像被戳了痛处,迟了一下便说道:“没事,只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崇真说完便到了门外,久久盯着月亮出神。月亮与他是一样的,恍惚间已经百年,月亮没变,他也没变。如此怎敢将人久留?房间里的三个姑娘以为崇真生了气又不敢去打搅他,许久竟齐齐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良久,崇真进了房间,笑了笑把这仨丫头送回了房间。自己跑到书房挑了本书回到房间坐了一宿。
一宿无事,第二天清晨,宋骊惊醒了,她梦见白鸣一直追杀她,直到身后的光芒将她吞没,焚尽。宋骊捂着脑袋,环视着天旋地转的四周,靠着床头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只稍清醒些,腿上与腹部的疼痛又迅速将她的脑子占据,埋藏心底的痛苦记忆突然涌上心头,不过这是她早在天界时就预料到的事情,自作自受也无话可说。宋骊歪着脑袋,无神地看了看简朴却有些温馨的房间,此时一男子推门而入。“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他,竟忘了疼痛,只感慨天底下哪有这般标志的人。”宋骊笑着说道,虽然我见过的男人无数,倒实在觉得她说得在理。
“哦?醒过来了?感觉如何?”
是你救了我吗?你是谁啊?
“你倒先来问我。你糊里糊涂摔在了我院子里,哪有主动找上门来却不先报名姓的道理?”
对不起,我叫宋骊,是旭国鹿城棱村人氏。
“外地人啊。”崇真回答地流畅,他压根不知道什么鹿城。而且,这女子说她是地界的,他也信不过。不过反复猜测不如女子嘴里一句明话,索性说道:“这里不是旭国,这里是一座岛,万台岛。你可以称呼我崇真。”
宋骊转头不再看着崇真,这是个可疑的动作。但她更怕脸上的疑惑暴露出来。因为她依稀记得听过崇真的名字。虽然一顿回忆无果,却仍确定与自己有什么牵连,如今虚弱万分,不得不有所防备,不如装作头痛,免了不必的交谈。于是宋骊又捂着头,只道头晕目眩,慢慢躺下了。过后青莲和杜鹃备了白巾子与热水,又端了汤药和稀粥便要给宋骊洗漱喂饭。两位姑娘见宋骊醒着,心里也是高兴,却仍把昨天的事装在心里,对于流产一事并未提及。宋骊本想打探消息,奈何那男子不肯离开半步,什么想问的话也只好咽了,只说了些有的没的。上午,青莲领着大夫进了屋子,却被崇真拽了出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大夫仍旧一副认真模样。九时至十一时,宋骊瞧着大夫帮她清理伤口,虽然额头上冒汗,却始终一声不吭。那三位姑娘只蒙着眼睛,借了指缝间微微空隙看了几眼便纷纷跑了出去。崇真见状不由感慨:此女坚毅如此,实属豪杰。宋骊强忍着疼痛,不愿开口,大概是怕一开口就喊了出来。见那男子走得近时,宋骊想偷摸观察一番,只见男子极其俊美的脸庞上却有两颗不甚相称的红瞳,像是宝石镶嵌在白玉上。宋骊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两个字——恶魅!二爷爷当年说过,恶魅是美得让敌人都不禁惊叹的怪物,而且当年那个叫...崇真!怎么...可能?莫非就是眼前人?
你为何如此惊讶地看着我?
“对不起,公子的长相实在...实在令人心动。”宋骊虽然知道这等花痴言语不对场合,却也借着这个台阶将自己心里的震惊隐了过去。
“呵。比起姑娘能面不改色的疗伤,我这张脸算得了什么。”崇真笑着应付了,痴女的脸庞他见过太多,半遮面的、放情怀的,甚至流口水的,就是没有宋骊这样的。
“公子过谦了。”宋骊低了头,又陷入思绪中,若这人真是恶魅,那这个万台岛就是关押恶魅的监牢?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天底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没准是自己吓自己,宋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待到大夫包扎了伤口。仨姑娘被叫进来将房间清理了一番。宋骊靠着床坐着,看着桌子旁崇真和大夫讨论着用药的事情,不免心头一阵波澜。只一会,大夫便起身告退了,宋骊碍于身子不能下床,便在床上告谢。崇真支开了仨姑娘,坐在桌旁问道:“姑娘通情达理,又坚忍非常,不似寻常人家。”
寻常人并非大字不识,并非无病无灾,有这样的心性也正常吧。
倒是在理,不过寻常人家倒是千真万确不会来这样的地方,对吗?
对。
我救你虽出于好心,实则也有几分私心。
我倒谢过你的私心,如此我方可报答啊。
我只有一个问题,万台岛四面环山,高不见顶,你是怎么进来的?当崇真说出这句话时,宋骊几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想起来恶魅被关了百年,对龙族的恨意只怕滔天了。
再高的山也能翻越吧。不过不瞒公子说,当时几乎昏厥,山确实有印象,只是怎么进来的确实不知道。
“你进来之后,又从外面飞进来一只鸟。”崇真盯着宋骊说。
“鸟?”宋骊疑惑着答道。
白鸟。
“不知道,没见过。”宋骊几乎确定崇真就是恶魅,更加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崇真微笑着看着她的侧脸,走到了床头坐下了。“我的脸让你害怕吗?”
公...公子,我怕乱了阵脚。宋骊捂着脸故作娇羞地说道。
“呵呵。常言道只有丑得不堪入目,没有美得不敢直视的。若是不敢看我,只当你心中有鬼。”
“都伤成这样了,鬼都不敢躲我身上。”宋骊佯装嗔怒地看着他,倒是看得崇真脸上一热,走开了。
“有这种事?你当时想什么了?崇真!”我一脸坏笑地说道。
“只是靠得近了些,不习惯而已。”
“瞎说,你后来不是说被我的美色震惊了嘛!哼哼。”宋骊白了他一眼,在崇真肩膀上锤了一下。
“这个,不好说,不好说,算是吧。”
后来呢?
崇真坐到凳子上,接着说道:“白鸟死了。”
宋骊心头一颤,顿时五味杂陈,不过脸上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鸟跟人能有什么关系?莫非不是寻常鸟儿?”
那鸟儿做得好大事啊。不知毁了多少建筑,杀了多少人了。
这...我只能表示痛心。
既然你说不知道,那便与你无关。那东西是天界来的,是龙族,地上的人不一定知道龙族。
天界?是什么地方?在天上吗?
在好远的地方,咱们不扯那么远,说说追你的那个人吧,什么仇怨?
妄图占有我...的家产。
于是你不去报官,一个人逃走了?
我家已经没了。
呵,你又不是家产,怕是那人想占有你吧!
没有的事,他...只是想灭口而已。宋骊知道自己在扯谎,可是总不免将“他”代入白鸣,白鸣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的死亡还和自己有关,如此更不想把半点不好的扯到他身上。
这么说来你家离这里不远?
到处是海水,不知道逃了多远。
能来即能去,念念不忘,天涯比邻。
“嗯。”宋骊点了点头,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回旭国,她倒是希望崇真只是出于好奇才问自己怎么进来的,而那些高山并未将万台岛围成不可逃脱的监牢。
中午吃饭时,这一次只有青莲一个人过来了。仍然是些稀粥,不过添了一荤一素两小碟菜。“先前不敢给姑娘吃菜,只怕肚子难受,今个见姑娘气色好多了,想着吃得太简陋反而无益,就随意添了些。尝尝杜鹃的手艺如何。”青莲用筷子夹了些菜在粥里,用勺子擓了一勺送到了宋骊嘴边。“救命之恩都不知怎么报答,怎敢再劳烦。”宋骊从青莲手中接过了碗和勺子。“好人做到底嘛,呵呵。既然你自己能吃,那我先去帮你看看药。”
“杜鹃姑娘的手艺实在妙极。”宋骊吃了一小口便放在了一旁。
“怎么,没胃口?”
不是,我想和你说说话。
“姑娘是觉得闷嘛?”青莲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坐到了床边。
“不是闷,是害怕。”宋骊一脸愁容加之一身的伤让青莲放下了戒备。
姑娘是怕崇真哥哥欺负你吗?哥哥是特别好的人哦。
你们的崇真哥哥救了我的命,我敬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怕呢。只是如今举目无亲,心里总是不安。
哦?你不是岛上的人?那就有点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
这座岛出不去,边界上那些山高不见顶。
那,那我岂不是要一直孤身一人了。宋骊硬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姑娘莫要慌张嘛,还有我们哩,而且哥哥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叫崇真哥哥,他是你的亲戚?
不是,我还有杜鹃还有香菱都是哥哥的仆从,只是哥哥不介意这样叫他,我们也觉得亲切。
你们的崇真哥哥对你们都这样亲切,想必是真的大好人了。
“当然了!”青莲脸上有些骄傲,“虽然我们是仆从,但是每天除了做饭洗衣什么的也没有其它的事,还挺闲的。而且我们做饭都是自己吃,有时候也随意。”
你们不伺候崇真吃饭?
大概哥哥口味刁得很,也可能是我们做的不好吧,反正没见哥哥吃过我们做的东西,也从来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这样啊,嘻嘻,其实不瞒你,我的厨艺也很好哦。以前在家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吃我做的饭呢,等我病好了,让我试试,没准他喜欢呢。
真的?好呀好呀。
今个跟青莲说了这么多,我心里好受多了。
那就好,以后叫我妹妹吧,既然好受些那我就先走了,姐姐记得吃光光哦。
“好啊,你先去吧。”宋骊笑着端着粥喝了起来。待青莲出去,又放在了小桌上,她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不一起吃饭,好一个不一起吃饭,你果然是恶魅!”她嘀咕着,心中郁闷,且不说崇真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怎么样,这监牢要怎么出去才是极大的问题。况且,宋骊又回想起来,像崇真这样的,万台岛关了六个!
“天呐。一打一能赢,打二有机会,打三就是找死了。怎么办?”宋骊忧怨着,青莲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宋骊连忙几口将碗里的粥吞了下去。喝过青莲送来的药本躺下了打算休息一会,不知怎的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开始揉肚子。“好孩子,娘亲知道你怨我,娘亲也怨自己啊,娘亲愚钝,不能在你出生时救你,不能救自己。”她开始捂着肚子。“不要再折磨娘亲了好吗?等娘亲身体好些了,就体面送你离开好吗?”她痛得蜷缩身子,如忏悔者头磕在床上。似有人抓着子房不肯放手,疼痛如涟漪波及全身,脚指头都痛得拧在了一处。“好,好好,怨我吧,怨我。娘亲还不能死,不能死。”宋骊一身冷汗,翻身摔在了地上。慢慢朝着门口爬去。拖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从宋骊的言行,崇真知道这女人城府很深,便打算下午再去聊聊,城府极深有什么用,在这永世监牢中,不存在挖不出的秘密。他这样想着,没曾想看见了门槛上耷拉着一只手。“宋骊!”崇真一步跃到了门口,看到了地上脸色惨白的宋骊以及身后那一路血迹。“你怎么了?”宋骊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了,嘴巴开合着吐着弱到听不清的话语。
“你说什么?”崇真扶着她,耳朵贴在她嘴边听见了重复着的两个字——救我。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的。崇真将宋骊抱起,看见了地上一滩鲜红的血,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将宋骊放回床上后,将昨天老人给他的妨息丸塞进了宋骊的嘴里。转头叫来了仨姑娘看着,自己则又去将产婆请了过来。那产婆把着宋骊的脉搏,观察着她的模样,眉头紧皱,心想着:怎么会呢?没可能啊,血崩?说不过去呀?
老人家,宋骊这是怎么了?
轻微的血崩,这种情况只见于劳心劳力过度,姑娘你又不用干活,难道忧心过度?
没有啊,没有。
没有?难道没按时吃药?
“不会的,我每天都按时把药送到这里,看着宋骊喝完的。”仨姑娘辩解道。
“那就没可能了,莫不是你的腿伤?这怎么会有牵连呢?”老婆子疑惑道。
“老妈妈,恕我浅陋,敢问血崩是什么病?”宋骊虚弱着问道。
产后不调,房内出血。
产...产后?
怎么?公子没有告诉她?
这...
昨日我只当这位姑娘病重,不忍心说出来,今个气色好了,怎么能不说呢?病人都不知病灶,如何好得了哇?
姑娘你昨个就流产了。
宋骊只是盯着产婆,也不说话,无力地靠住了床,任由眼前慢慢模糊下去。
“我想着她身体好了之后再告诉她的。病时容易落下病根。”崇真道。
“罢了,罢了。也不算什么大病,养养就好了。老身只劝姑娘别太伤心。孩子以后也能生,坏了身子就麻烦。”产婆起身走到门口,摆手让崇真过去,道:“安慰安慰就行了,药还是按时吃,今个我再添一个方子。便无碍了。”
“如此我让姑娘随你去吧。”
“若是心病,心病非寻常药能治,愿姑娘早日走出来。”产婆说完就走了。
“那个,对不起。”崇真说道。
我冤枉你了。
你说什么?
“我的儿,我的儿。”她不停地抚摸着肚子,眼睛通红却没有一滴泪,嘴唇颤抖着,没有再吐出半个字。崇真不解,也没再打搅她。良久,宋骊悄声问道:“我的骨肉在哪?”
烧了。骨灰我装好了。想着后来与你商量怎么处理。
“谢谢,谢谢你。”宋骊闭着眼睛,声音细微。
你要看看吗?
不用,不用了。
我让青莲服侍你几天,省得后来又出幺蛾子。好好养身体吧。
“你过来。”宋骊朝他摆摆手。崇真过去后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袖。“其实我...没什么,我想睡一会。”
梦中,竟有两个宋骊在说话。
你疯了吗,露馅了就全完了!
完了便完了,省得我在人间受罪。
龙族的诅咒还等着你解开呢!
我一个人不行啊,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保不住!
为了龙族,不得不行。
“我太累了,我不想了。”宋骊摇着头说完,被另一个宋骊刺穿了躯体。青莲不忍心叫醒她,只不断擦拭着她眼角落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