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在宋骊吃饭的时侯看见了她两只手上涂着黑色药膏,以药膏涂抹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打击了什么东西才受伤的。她已经猜到了宋骊会说什么,便没有过问。倒是族长随口问了一声,果如白母所想,宋骊只说是不小心撞的。白母当然知道家里就那么些东西,再怎么撞也不会伤到关节上,许是昨夜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作为人类,宋骊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白母这样想着,实际上,即便没有宋骊双手受伤的情况,白母仍旧信不过宋骊。为此,她想做最后的确认。
当天下午,二丫哼着小曲清扫着自己的房间,而后又拿着扫帚和簸箕预备把院子也清理一下,宋骊本就在屋内百无聊赖,听见外面扫地的动静后就出门看了一眼。“咦?不是有侍女定期来清理吗?你怎么扫起地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事情哩。”
宋骊一笑,回了房间也拿着把扫帚出来了。一边在地上扒拉着一边说:“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吧!哈哈,方才白鸣不是进了你的房间,除了问你我的事情还说了些别的吧!”
“说是今晚要随我意哩!”二丫笑道。
“呵,当初他还不愿带你来呢,如今倒是落入你的温柔乡里去了!也难怪你今天要把里外都打扫呢!”
“难免有些激动嘛,不纾解一下我非憋死不可。”
“嘻嘻,我问你一个有趣的问题,白鸣厉害吗?”宋骊贱兮兮地说。
“什么厉害吗?哎呀,这种事不能说吧!”二丫霎时间脸蛋红得像火烧了一样。
“咦?还帮着丈夫保密是吧,嘻嘻,那今晚的声音总要小点吧!别又像上一次一样吵得我睡不着。”
“我会注意的,对不起。”
宋骊不再说话,这样的荤腥玩笑也该适可而止,并非怕二丫受不了,而是怕戳了自己的心窝。宋骊如何能不知道这般玩笑只在两情相悦的人之间能说得。两情相悦是一个美好的词语,可若是陷入在诅咒的涡旋中,这样的美好恰恰是造成悲剧的缘由,越是美好的事情毁灭起来就越伤人的心。宋骊作为唯一一个知晓亦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却亲手将二丫推进了诅咒的涡旋!而她站在涡旋之外,看着二丫如同无依的枯草被卷入、被吞没、被吃干抹净只剩下一座荒坟。她想看到二丫快乐,又不敢看到二丫快乐,他人的苦乐最终却化作利剑戳进了宋骊的心。
两个人将庭院扫了个干净,宋骊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漫不经心地翻着白鸣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自欺欺人的小作。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二丫快速吃了点饭就和宋骊一起回了住处,接着自己就去了浴池。宋骊则在房间里啃着早已经腻了的点心。白母待两人走后嘀咕了两句:怎么二丫也火急火燎了,许是宋骊带坏了,吃饭都不好好吃!白鸣心里装着与二丫的约定,就没有说什么。他刚要走的时候,白母又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昨天不是刚谈过吗?”
“白哥哥你先走吧,我跟儿子说几句话。”
“什么话我还听不得了?”族长虽然嘴上不满,身体倒是实诚得很,即刻就离开了膳厅。“说吧,说吧。”白鸣没好气地坐在了凳子上。
“想必昨天的事情宋骊也跟你说了,所以我现在也跟你交个底,我信不过宋骊,但是我也没有招。为娘只想跟你确认一件事!白鸣,若宋骊是龙族,你能保证她不闹事吗?”
“闹事?一个人类还能翻得了天?”
“我说假如!”
“就没有这样的假如!”白鸣道,“压根不可能的事哪来的假如?”
“你说得好,白鸣。不管怎样,儿女情长比不过白龙族的大业,你不要昏了头就好。万一将来有什么情况,你不要有半分仁慈!”
“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这是爹教给我的道理,我不会忘记。”
“我想把宋骊的事情告诉你爹。”白母冷不丁说。白鸣即刻就感觉有无数的蚂蚁在身上爬,立刻泛起了一阵恶寒。白父全心为了白龙族的大业,这一点绝非有假,但是他的雷霆手段即便是白鸣见了都要胆战心惊。这样一个人要是知道了宋骊的事情,约莫等于她已经死了。
“就因为昨天宋骊说的话不合你意?”
“你明白我指的...”
“我不明白!我爹的手段你不会不知道,你一句有可能,宋骊就必死无疑了啊!”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宋骊是龙族,我有死而已!”白鸣撂下如此残酷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鸣!白鸣!”
“鸣儿!”夫人起身想叫住白鸣,终是没等到他的回头。她靠着房门,湿透了眼眶。白鸣能说出这样的话,俨然是不再保留一点母子情分。可这难道不是自作自受?深深的自责侵袭了她。“我也是为了白龙族,我有什么错!”白母的声音传到门外,没入了黑暗,就连虫子都噤声,连星星都停止了眨眼,连风也不愿再吹拂,茫茫夜色中,万物都对她冷眼相待,黑夜中仿佛出现两个大写的字——活该。
白母独自思索了良久,终于还是没把这件事向白鸣他爹说起。
白鸣快气炸了,早就把二丫和他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急促地走进院子,仿佛带起了一阵风,一脚踹开的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宋骊坐在床上,突然听见外面的声响,不免有些不安,可是更早之前还有令她更不安的事情,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一些·,这意味着肚子里的胎正在成长,她的生命正在被蚕食。另一边,二丫早就将自己裹在了薄薄的被子中,轻盈的被褥甚至雕刻出了二丫曼妙的身线。然而所有的幻梦也在那巨大的声响中被打破。二丫只穿着肚兜从被子中爬起,忙换好衣服想去看看白鸣的情况。她的房门几乎是和宋骊的门同时打开的。两个人结伴进了白鸣的房间,只看见白鸣捏紧了拳头,瞪着眼睛绷着脸,满脸怒意的坐在桌子旁。
“你怎么这样生气?你娘跟你说什么了吗?”宋骊问道。
“说还是信不过你,然后我跟她吵了一顿,所以才这样生气,让我缓一会就没事了。”
“还信不过宋骊?往后不会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对付她吧?”二丫忧心忡忡地说。
“不要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宋骊笑道,“只要咱们三个不松口,他们拿我们没有办法的。”
“若是你不想着离开,本来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我已经很多天没挂在嘴边了吧。”
“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才好!”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二丫一早就等着你了,你不给人家道个歉?”宋骊嗔怒道。转头就回了屋子。
“对不起啊,二丫,我今天实在是难受得很。”
“即是难后,就更要纾解了,去泡澡吧,我陪你去好不好。”二丫拽着白鸣的手,一阵阵幽香从她身上传出。“几天本来说是随你心意的,怎么变成了你陪我了。也罢,你陪我去说说话也好,走吧。”白鸣拉着二丫的手带到了浴池。昏黄的灯火刚刚好能让人视物,池面上升腾的水汽拥抱着灯光,将灯光一点一滴融进水雾之中。白鸣牵着二丫走到架子边上,在慵懒而暧昧的灯火下,褪去了她的衣物,横抱着她放进了温暖的池子里,随后自己也脱了衣裳,走进了池子。“我洗过澡啦,你怎么又把我放进池子!等一下我的头发怎么干得了嘛!”
“若是让你坐在水雾中,岂不难受,不如和我在水里泡会,倒是舒坦。至于你的头发,我自有办法!”
“我本来只想帮你搓搓背什么的,现在不行了。”
“不用了,你跟我说几句心里话吧,你觉得宋骊会不会离开天界呢?”白鸣道。
“若是没有结界,我想她是走定了的,有结界的阻拦,能不能跑出去是个问题,或许宋骊不会冒这个险。”
“或许在天界,真的对她是折磨吧,当初我执意带她上来,一来是有挽回她的打算,二来也是龙族的规矩是如此,宋骊做的事坏了规矩,这是万不可以的。”
“挽回她是私心,守住规矩是公心,于公于私都该带她回来的。没有报官,已经是对她的仁慈了。”
“我知道你向着我,但还是不要说什么仁慈。眼下,宋骊和我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是她也怕,我们俩也怕,我娘也怕。大家都怕,谁跟谁都不敢坦白,落得个互相折磨的下场。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带回来!”
“若是这样,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二丫靠着白鸣,努了努嘴说。
“呵呵。”白鸣在二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当初宋骊执意要带你上来,我还不肯,现在我只能说理解了,没有你,白府不知道还有多少鸡飞狗跳的事情。”
“怎么这样说?那我不成了你们调和矛盾的工具了?”
“不是嘛?”白鸣笑道,“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我还得感谢你和宋骊你闹掰了哦?我这卑微的工具才有了变成人的资格!”
“生气了?”白鸣在二丫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是我的宝啦!”
“不要这么讨厌好不好。”
“说起来,当初我百般讨好宋骊的时候,你那会有没有心生嫉妒呢?”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没有。”二丫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和龙族相提并论,能得到现在的生活就已经非常好啦,况且伺候我的杜鹃大人还称我为少夫人哩,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管杜鹃叫大人?杜鹃管你叫少夫人?哪有这样各论各的?”
“龙族的侍女也是龙族,在人类眼中就是神,就是大人啊!”
“不说她,我还想听你的真话。”
“真话也是没有,与刚才一样的说辞。”
“那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给你赔不是了。”
“哈,那我受着好了。起来啦,再泡我就要脱皮了!”二丫本就白皙的肌肤泡了水后宛若凝脂似的吹弹可破。她拿着洁白的澡巾擦拭好了身体,重新穿上了轻薄的衣物。
“你快起来吧,帮我弄干头发,要不然我晚上没法睡觉了!”
“可是我没那本事啊!”白鸣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今晚只能靠着你睡了,你也别想好过了!”
“逗逗你嘛!快闭上眼睛,没有我说话你不要睁开哦。”在二丫闭眼后,白鸣从水里走了出来,身上散发着灼热的光芒,附着在他身上的池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在空中。他走到放衣服的架子旁时,身上已经干透了。“可以睁眼了,二丫。”
“你做什么了?刚才我发觉有好刺眼的光,咦?你都不擦拭一下就穿衣?”
“我已经擦拭完了啊!只不过是用光擦拭的嘛!等一下我也用光把你的头发弄干。”白鸣穿好衣服,走到二丫身边,把双头伸进了二丫的发丝之间,而后双手上慢慢散出了白光,从发根到发梢,白鸣用散发着光芒的手捯饬了几个来回,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重新柔顺飘逸了起来。“摸摸看,是不是比平时你用梳子搭理的还好?”二丫摸了摸,感觉确实柔顺了许多。说道:“你怎么做到的,是你手上的光吗?”
“是啊,咱们边走边说。以前我爹老是这么给我娘弄干头发。我就让他教了我这一招。只要保证手上的光有均匀的热度,加上手的灵活操作,就能够比较均匀的让头发变干了,所以看着每一根发丝受热都是一样的,自然就顺滑了!”
“我想看看你手上的光。”二丫说着,白鸣便摊开右手,一簇非常刺眼的白光便出现在手上。二丫用手摸了摸,只有微微发烫的感觉。她笑道:“以前在地界只听过金木水火土,如今见到了光,倒是大开眼界了。不过你这个好像并不强嘛!”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白鸣揶揄道。
“拐着弯骂我是吧!”
“夜里不宜演示,不然别人以为天亮了!你只要知道光是很强的东西就好了!”
“管它强不强,反正有你保护我就够了!嘻嘻。”
“但是我现在想欺负你了!”白鸣一把扛起二丫,打情骂俏般跑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