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牡丹觉得自己被顾大人调戏了。
她听完顾长安那句“有我在,哪有让我将来的夫人花银子的道理?”之后,完全无言以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子里的。
一晚上在榻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梦见顾长安柔情蜜意喊自己夫人。
不是喝醉了瞎喊。
是真的做了夫妻,喊的‘夫人’。
第二天,小牡丹醒来的时候,顾长安已经出府去了。
卫敬在府中养伤,有芍药和大夫看顾着,顾大人得自己去找其他武将把潜伏在暗处的刺客一网打尽。
主屋那边,小牡丹不好去打搅。
她便留在西厢给家里写信。
出来这么久,除了上次顾大人给陛下上折子,代她给陛下和家里的叔伯哥哥问好之外,还没正儿八经地写过信。
今儿有空,小牡丹正好写一写。
刚写完两封信,拿了信封装上,她就看见昨儿报信的顾家随从从窗边走过,走到门前敲了几声。
“有话进来说。”小牡丹先他一步开口,“有事说事,别做戏。”
那随从被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承认,昨天喊的话是过分了些,抱孙小姐腿的举动是夸张了一点。
但今天,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啊。
随从捧着一个匣子推门而入,“大人今早去醉欢楼给芍药姑娘赎身了,这是她的卖身契。”
随从说着,将匣子双手呈上,“大人吩咐小的给您送来。”
“这么快?”孙魏紫伸手拿过匣子,打开了,把芍药的卖身契拿出来看了看,“芍药可是醉欢楼的摇钱树,他说赎就赎了?出了多少银子?”
她想着顾长安要是财大气粗,砸下巨款,那她回京之后只怕是砸锅卖铁都还不起了。
那随从为难道:“小的也不知究竟花了多少银子。”
“他不许你告诉我?”小牡丹把卖身契放回匣子,合上了,“那我自己去醉欢楼问,总能知道。”
“不是,不是大人不让说,而是那老鸨不肯放走芍药这颗摇钱树,大人就直接把整个醉欢楼买下,拿出了芍药的卖身契让小的让您送来。”随从也是个说话清楚的,还补了一句,“所以这多少银子真的不好算。”
小牡丹闻言顿时:“……”
可真有你的啊,顾大人!
这下,她真的还不起了。
小牡丹让随从退下,又让人找来算盘,算来算去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乃至家中给她准备的嫁妆都粗略估算了一下。
也不知道够不够。
她原本还想等顾长安回来之后问问,谁知一连三天,顾大人都没回卫府。
只派人来知会了她一声,说是事情有变,不能再坐原来的大船走了。
得乔装离开水江城。
要换的衣裳来人都带上了,让小牡丹换上之后,直接去西街跟顾长安会合。
小牡丹有些惊诧于走的这么急,但也不好耽搁,便匆匆去寻芍药,同她说一声。
芍药此时正在后院煎药,小牡丹匆匆过去,把装着卖身契的匣子递给了她。
当芍药打开那个匣子,瞧见里头放着的东西之后,那又惊又喜,仿佛从泥沼里脱身、终于得见天日的神情。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牡丹觉得因此,欠下顾大人一笔巨债,也值得。
她同芍药,不,是余蓉,说了许多话。
大约是因为梦到过自己身陷青楼的缘故,小牡丹瞧见余蓉可以抛开那些阴暗的过往,留在卫敬身边,就像是梦中那个可怜的自己,也能有新的人生。
最后,小牡丹同她说:“我要走了,余蓉,你要和卫将军长长久久的。”
余蓉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余蓉原本要送小牡丹,但她还得回去乔装改扮,不想惊动其他人,就没让她送。
更何况余蓉还在给卫敬煎药。
说来也奇怪。
顾长安让人带话说,让她乔装之后去西街会合,竟是没让卫敬送一送。
也不知道他要离开水江城,有没有跟人家卫将军知会一声。
小牡丹抱着满肚疑惑,回到厢房,打开了顾长安让人送来的包袱。
一打开,就看见了乞丐穿的破布衣衫。
孙魏紫顿时:“……”
顾大人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前两天还豪横得买下了整座醉欢楼。
今儿就让人给她送破烂衣裳。
难道是为了她花了太多银子,花穷了,想让她接下来的路程,沿街乞讨讨些银钱花花?
小牡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顾大人送了这样的衣衫来,必然是有他的用意。
她又不是没穿过,再穿一次也没什么,一咬牙就换上了,还把身上的朱钗玉环全都摘了下来,换成破布条扎头发,又从花圃里弄了些泥抹在脸上。
一番乔装,直接从美貌惊人千金大小姐鼓捣成了乞丐婆。
小牡丹避开众人,从卫府侯府出去,直接朝西街去。
她不认得路,顶着这副尊容去问路,人家都不屑搭理,厌烦至极斥道:“去去去,叫花子边儿去!”
小牡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路人如此嫌弃,显然是因为她装扮得像,还留有几分从前赤脚走千里,要饭要百家的能耐。
她摇了摇头,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去向要饭的丐帮兄弟问路。
找到自己人,就好说话对了。
丐帮兄弟给她指了去西街的近路,见她瘦弱,还要分她半个馒头吃。
小牡丹没要兄弟的口粮,连连谢过,便没入人群往西街去。
水江城这西街,本就是繁华之地,此时又是上午,行人如织。
她站在街头张望了几眼,没瞧见顾长安。
要知道顾大人那长相,不管放在哪,那都是一等一的显眼。
她没瞧见,那就是顾大人还没来。
她正打算找个角落蹲会儿。
一转身,就瞧见一个比她穿的还寒碜的叫花子正坐在石阶上冲她笑,“来得挺快啊!”
“不是……”小牡丹看了他半晌,才认出来这是顾大人。
她都震惊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做什么?”
顾长安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坐,然后凑过去耳语道:“你看,咱两不光荣华富贵的时候般配,连做叫花子的时候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