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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庭院,一时间只剩下伫立在树下的韩薤白。

韩薤白看着忙碌起来的宫人,她们好似特意训练过一样,井然有序地做着事,有人从房里拿出药材,有人已经把炉子点上。

他漠然地看着行色匆匆的她们,脑海里闪过刚才那一幕。

一袭红衣的小公主,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之色。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发病,猝不及防,也毫无征兆。

他想,她不会就这么容易死的。

她身边有帝王,也有太医,不会那么容易让她死的。

只是那张精致绝色容颜第一次见痛苦忍耐之色,我见犹怜,看起来痛苦万分,却一声不吭,没有哭叫一声。

韩薤白抿着嘴角,傻公主一点都不娇气,很懂事,也很乖,很傻。

身处后宫被保护的很好,不知阴谋诡谲,也不懂心计,只知道一昧的对别人好。

不是傻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飘散着难闻的药味,魏太医也从殿里出来了,满头大汗,想必多数是被祝忍冬吓得。

韩薤白望了眼开着的窗台,只看见静候在一旁的宫女,并不见想见的人,脚尖轻转,缓步上前。

在能够看到床榻上的人儿后,蓦然顿住脚步,隔着窄小的窗台,静静凝望注视着她。

她脸色发白,又长又翘的睫毛时不时颤抖,眉间紧紧蹙着,咬着下唇,应当是很痛,能感觉到她呼吸有些弱,双眸光芒逐渐散去。

韩薤白心尖一滞,捏紧了指尖,脸色不自觉沉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傻公主脸上还是适合带笑,这种脸色很丑,笑起来好看。

“小七,乖,喝药。”祝忍冬本想亲自喂的,只是忍住了。

毕竟他一个帝王,肯定没有宫女喂的好,到时反而添倒忙。

祝简意微睁开眼眸,视线模糊,鼻间充斥着难闻的药味,小弧度的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熬过这一阵,慢慢缓过来就好,反正没那么容易死。

春柳跪在床边,泪眼婆娑,“公主,您喝药吧,奴婢备着蜜饯呢,不苦。”

祝简意张了张嘴,发出低若蚊蝇有些沙哑的声音,“丸子…”

春柳抹了抹眼泪,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眼里满是心疼,“刚才给公主吃过了,只是太医说还需要喝药才行。”

祝简意半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帐顶。

‘春柳是不是骗我?’吃过了吗?她没有任何感觉。

【那会儿殿下痛得意识模糊,确实吃过了】

祝忍冬坐到床边,柔声轻哄,“小七,听话,乖乖喝药,等会儿就好了。”

祝简意眉黛紧蹙,其实除了心脏传来一阵阵绞痛之外,其他倒是并无不适,而且这痛意正在慢慢减轻。

见她不作声,祝忍冬想下重语气又舍不得,满眼心疼,轻佛开她额角濡湿的碎发,“小七,父皇知道你不喜欢喝药,平日无事不喝,可现在小七不舒服,怎么能不喝呢。”

祝简意看着他眼眶有些泛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作为一个帝王,哪怕是万箭飞来也不会眨一下眼,此时却是红了眼圈。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难闻的药味,祝简意抿了抿唇,哑声道:“我喝。”

祝忍冬喜出望外,赶忙接过春柳手上的药碗,“父皇喂你。”

祝简意直接撑着床半坐起身,牵扯到了心脏,感觉五脏六腑都一块痛,倒吸了一口气,‘团子你这个体验感倒也没必要这么真实。’

伸手接过药碗,直接一口气闷掉,嘴巴的苦味蔓延,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胃里直翻涌,“苦!”

春柳急忙把蜜饯送到她嘴边。

祝简意含着蜜饯,直接倒在床上,闭着眼,等着口腔里苦味慢慢驱散。

见状,旁人只以为她是累了,祝忍冬掖了掖她的被角,“小七好好休息,魏林你就在殿外候着,春柳仔细照顾好小七。”

“是,皇上。”

一行人放轻脚步出了房间。

祝忍冬一眼就看见韩薤白站在庭院中,而他的视线望向窗子。

韩薤白低头作揖,“参见皇上。”

也许是今日祝简意心疾复发,让身为父亲的祝忍冬也涌起感性情绪,“不必多礼,与朕走走吧。”

韩薤白看了眼那窗子,微微敛眸,娇气小公主应当是睡着了。

“是,皇上。”

祝忍冬摒退了众人,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御花园中。

“昨天小七向朕讨赏,从小到大小七从未给别人讨赏过,连一句好话都不会为别人提起。”

“有一年,子穆犯事,朕狠狠处罚过他,只是子穆不甘,找到了小七,让她来朕面前说说情。”

说到这里,祝忍冬淡淡一笑,“他们啊,都知道只要小七一句话,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朕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小七。”

“那时候小七才八岁,你知她后来和朕是如何说的吗?”

韩薤白静静地聆听着,“韩某不知。”

祝忍冬笑了,“小七没有为子穆求情,甚至没提起过子穆这个人。”

“反倒是朕先按捺不住,问了她。”

“小七说的那句话,让朕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祝忍冬负手而行,微仰着头,任由暖阳洒在脸上,轻声道:“她说:父皇知事理,明是非,所做一切皆有缘由,无需旁人多言。”

很难想象,这样一句话却是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说出口的。

韩薤白心尖一动,脑海里似乎能自动幻想出小小的祝简意,站在祝忍冬面前,小脸带着灿烂笑容,说着让人为之心动的话。

世间人千千万万,能做到毫无条件相信对方的人,又有多少呢。

更何况身处帝王家,哪怕是皇帝也不一定信任自己儿子,而皇子也不全轻信皇帝。

祝忍冬笑了笑,“他们啊,都怕小七恃宠而骄,在朕面前吹他们的枕边风,殊不知小七不屑。”

说罢,转头看向韩薤白。

少年身形颀长,身穿月牙白袍,墨发绑起,垂于脑后,神色微敛,眉眼低垂,但背脊挺直。

祝忍冬神色恍惚了一下,不禁感慨,“当年你刚来南安国时,小七只到朕的腰边,你比她稍微矮一些,如今小七到朕的肩膀,你倒是比朕还高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