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祝简意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衣襟,嘴角含笑,笑意不达眼底,“结局已定,少挣扎一下,你的颜面也就少丢一分。”
“你说是不是,陈辰?”
陈辰全身僵住,满是不可置信地瞪着祝简意,看着她那双眸子,仿佛看穿了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在她面前,他无处遁形。
满腔的不甘犹如一根根刺,扎进了他的心脏,疼痛蔓延至每个角落,让他几乎站不住。
昔日的那些妄言和幻想,在这一刻统统化为泡沫,变成了这一片一片雪花,落在他头顶,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明明就差一步!
他距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
“带走。”
御林军架着陈辰他们离去,武泽没敢挣扎,满脸惨败,他的威风向来只发泄在陈施身上,像现在这样的大阵仗,又几时见过。
陈辰看着祝简意和陈郁的身影愈来愈远,双臂被钳制住,双腿在空中乱蹬,咬牙切齿地怒吼,“祝简意!你会后悔的!”
“陈郁,杀了她!杀了她!”
正如祝简意刚才所说,众人看着陈辰面目狰狞的模样,只觉得骇然又厌恶,以前还觉得陈家二公子是个有勇有谋,不同寻常男子。
现在看来,原来是个野心勃勃的心机人。
再怎么有野心,也不能觊觎别人的东西。
陈郁此时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感觉晕头转向,掐着指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祝简意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祝简意做的一切让他太过震撼,还是不敢相信,她会毫无条件地偏袒自己。
这似乎违背了他长久以来的思维悖论。
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待自己那么好。
这些不解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袭上心头。
*
风光多年的陈家自此陨落。
身在府邸里的众臣们得知消息,吓得赶忙毁灭证据,就连陈辰送的礼也在第一时间埋了,这个时候一向不和的朝臣默契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在利益面前,其他都是空谈,再好听的诺言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这场悄无声息地小雪,不停歇地下着,飘飘落落,不过一会儿便掩盖住了琉璃瓦,所见之处,一片白茫茫。
御景宫
一声声低咳飘出窗外,这场雪来的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天气温度骤然下降。
陈郁在四岁时因陈辰把他埋在雪地里,自此落下了病根,咳疾常伴,在冬季时更加严重。
太医虽给他调养了一段时日,但效果不大明显,于陈郁而言,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咳咳咳”陈郁拢了拢衣袖,身上冰凉没有暖意,脸颊苍白不见血色,就连指尖也是冷的发紫。
这时,一只小巧的手炉递到他面前。
陈郁抬起眼眸,看见来人后,连忙撑着地板站起身,眼底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眷恋,“陛下。”
祝简意把手炉塞到他手里,触碰到他好似冰块一样的体温,忍不住蹙了蹙眉。
再看这殿内,空旷无比,倒是显得冷清,窗户敞开着,风声呼啸而过,也难怪陈郁身上这么冷。
可他又不愿关窗。
祝简意身上仅穿着单薄的红衣,她有神力护身,夏季不怕热,冬季不怕冷。
但现在看着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窗,再看脸色苍白的陈郁,她就十分想把窗关上。
“能关窗吗?”
陈郁摇了摇头,“我不冷。”
祝简意撇了撇嘴,瞧他硬抗的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果不其然冰冰凉凉的,随手捞起一旁的铜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说话。”
铜镜里倒映着少年苍白病弱的脸色,嘴唇冻的发紫,因着剧烈咳嗽,墨眸湿漉漉的。
陈郁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浑然不在意,比这更糟糕得他都经历过了,不过是点冷意又有什么。
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真的不怕我居心不轨吗?”
祝简意挑了挑眉,“你能打得过我?”
陈郁默然。
祝简意轻笑,“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末了,似是想起什么,笑意敛去,低声道:“若你对我有恨,我也不阻拦你。”
祝简意在那晚得知陈郁身世后就想通了,她想给予这个少年一点美好的回忆,这是她的选择。
虽然自己和祝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剧情里她就是祝妄的独女。
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在他们的剧情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正如小团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入乡随俗,要遵守每个世界的规矩。
她虽然总说着不在意,但她也会尊重剧情,会去适应身份,用剧情给她自定义的身份活着。
若陈郁最后还是会对她下手,她也不会恨他,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有时她也会想,若祝妄安安稳稳地当个逍遥王,或许陈郁也不会落个这么凄惨的童年。
他会是一个恣意潇洒,阳光开朗的少年。
陈郁怔住,掌心紧贴着滚烫壁炉,浑然不觉,静立在她面前,任由风吹起发丝,擦过嘴角。
横跨前世今生的恩怨,重生归来,成了他的执念,在几次差点踏进鬼门关时,靠着这点执念硬是被拉了回来。
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执念又岂是那么容易消的。
但她对他的温柔偏袒,确实在一点点攻破他的心防。
自从知道陈郁内心一片孤寂荒芜,祝简意就再没有去听过他的心声,私心里,她不大想去剖析一个受过很大伤害的少年心。
那是他最具有安全感的地方。
活在世上,人果然要糊涂些才好,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活得很笨重。
良久,陈郁才轻声开口问道:“陛下不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吗?”
祝简意伫立在他两步之远,少年嗓音沙哑飘渺,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吹走,但还是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她耳中。
她想说我都知道,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故作不知,“他不是你的哥哥吗?有什么过节?”
窗外吹进一捧寒风,窗叶打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陈郁缓步上前,用竹竿撑起窗叶。
外面冷风簌簌,灌入了他的衣襟中,浑身僵硬冰冷,亦如当年被埋在雪地里那般,没有一丝暖意,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