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意思，以萧北景的骄傲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致了。他爱她，所以不希望她恨他。
萧北景却笑了：“不对，你说错了。”他把手收回来，淡淡道：“我确实做不到。”
他一直是个自私的人，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不能牺牲的东西，即便只是为了他一时的乐趣。想要的东西，就要用尽手段去争、去抢。但是一贯的作风放在楚惜颜身上却做不下去了，他最开始只是陪着楚惜颜玩，好奇她的身份，随口说几句撩人的话语，彼此却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后来却变了，他知道的东西越多，望着她的眼睛就越移不开。明明是性情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相处时却又格外的愉快，愉快到他不想放手了。
他开始认真考虑娶她的事情，正好要破坏南唐和吴越的联盟，计划好了，他也可以借机求娶南唐的公主。只要和南唐帝提上一句便好的事情，他却在这之前去找她，问她的意见，想尽办法让她同意。好像只有她同意了，才算是圆满了。
之后也是这样，凡是手段用在她身上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考虑再三，最后罢手。最后甚至到了一分一毫也不愿伤她的地步，就算是真的被气到了，他也只能用喂药这种幼稚的手段表达自己的不满，多一分伤害都不想让她受。
更不要说，把她武功废了关起来这种事。他就算在心底想了千万次，也下不了手去做。除非到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他都不会想要她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他一眼。
“我总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到。”萧北景接着道，“文治武功，逐鹿天下，任何事情都可以。”
“唯独这件事情做不到。”他道，“不是没有机会，不是没有能力，只是很可笑的下不去手。”
“很可笑吧？你肯定不知道。”他在笑，掩盖在笑容之下的却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我有时候恨不得掐断你的脖子。”尤其是刚刚她无所谓地笑着说要他废掉她武功的时候。
本来十分感动、心里不是滋味的楚惜颜：“……”
“这种事情就不要让我知道了……”楚惜颜叹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想掐断她脖子这种事。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可笑”，楚惜颜觉得她知道症结在哪里了。
萧北景扯了扯唇角，他本来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他的性情本来就不讨她喜欢，心底这些想法让她知道了只会更让她厌恶罢了。
“不想听吗？”他不想看到楚惜颜厌倦的表情，背过身想出去，“是你逼我说的。”
楚惜颜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连忙伸手去拉他，好在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轻而易举就把人拉住了。
她无奈道：“你总要听我把话说完吧？”
萧北景回过头，面色微冷：“你还想说什么？”
楚惜颜也不是一直服软的人，看见他的脸色气得想磨牙：“……你过来坐下！”
萧北景一怔，见她的语气并无厌恶之意，还未思考清楚，便已经坐了下去。
萧北景：“……”他其实没那么听话的，真的。
“什么都不说清楚，你气死我算了。”楚惜颜把被子掀开，直接跪坐在萧北景面前，“为什么不说？”
萧北景蹙眉道：“说什么？”
“别装傻。”楚惜颜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萧北景道：“能怎么看，你是我的太子妃。”他的眼神一瞬间阴狠下来：“永远都是，死也别想变。”
楚惜颜：“……”变什么变？合着这么久了，他还是觉得她随时会跑？楚惜颜其实想不太通，他连个情敌都没有，为什么会总觉得她会离开？
“行，这个无所谓。”楚惜颜摆了摆手，下巴微抬，“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她话音一落，萧北景的身体便是一僵。楚惜颜一直在盯着他看，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凤眸微眯：“是不是？”
萧北景缓声道：“我们不聊这个。”他笑了笑：“你不爱我，还能爱谁？”
他要是不笑得这么柔和的话，应该还挺有说服力的。
“我还想问你呢。”楚惜颜挑眉，“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她一直以为是吴越帝诅咒的话语和幼时被囚禁的经历才让他患得患失。
她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相处的时候也尽量给他安全感。除了自己受伤，让他担忧的这两次，她自认没有做什么让他不安的事情。
千百次想把她囚禁起来的这种想法，绝对不是因为这两次受伤才让他这么想的。
沉默了半晌，萧北景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不行。”楚惜颜拒绝道，“只要不说开，这个结就一直在你心里。”她放缓了语气：“我不想这样。”
这些天萧北景的态度也极尽温柔，和之前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还更为照顾了她一些，楚惜颜却没有觉得高兴。
伪造出来的平和，是一眼就能被看破的。
只要不说出来，萧北景心底便一直有这个结，情绪便会一直压在他心底，早晚有一天会把两人之间的感情侵蚀殆尽。
楚惜颜不希望他们有一天走到那个地步。
就算真的有分开的那一天，她也希望两个人能各自安好，而不是满怀怨恨。
萧北景的语气中却带了烦躁：“我说不说这个。”他抓住楚惜颜的手，道：“我没有这么觉得。”
她想让他怎么说？让他把他曾经听到的话说出来，把两个人仅剩的温情撕开？露出下面赤裸裸的阴谋和利益？
还是把他的难堪全都倒出来，摊在她面前让她看？
萧北景哪一样都不想要。
楚惜颜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肯定是这么觉得的。”
“萧北景，你如果想好好骗我，根本就不会让我察觉出来。”楚惜颜笑了笑，只是显得有些脆弱，“你其实是恨我的吧？”
她感觉得出来，他那时候看她的眼神不是一时的气愤，是真的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