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迷纸醉,酒肉池林。
舒然手指触压在酒杯杯沿,胃里翻江倒海,看着神色未变,实则双眼朦胧似醉非醉。
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钝痛从她的指尖,慢慢传向心脏。
舒然视线轻抬,看向落地窗外。
这里是风城最奢靡的会所,坐山观海,今日的私人派对本是要去公海,突逢台风预警使得计划生变。
将一众富家子弟困顿在此。
而她……
被一通电话叫来赴宴。
恍惚间回到了数月前,舒然也坐在这里,只不过彼时她是众星捧的月,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待为座上宾。
此刻她连客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陪酒女倌。
“舒然,你在发什么呆,赶紧过去敬徐公子一杯。”
身旁表哥肖聿成很是着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舒然晃了晃脑袋,收回目光。
命运啊……
顺着阮聿成的视线往前看,酒桌对面故意打扮成纨绔子弟模样的青年男人,正是这家会所的老板,风城八面玲珑的掮客——徐延。
今日舒然来,便是肖聿成说徐延有办法救父亲。
舒家找了很多门路,问了许多人,都是徒劳无功。
病急乱投医的家里人,把主意打到舒然身上。
徐延喜欢她,曾几次三番公开对舒然示爱,舒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想着,把舒然带到酒局上,当着意中人的面,徐延不仅不会为难舒然,更会替舒家想想办法。
舒然牵起一抹笑意,终是理不清心中万般滋味。
就连秦家都不愿意插手的事,徐延哪里会有办法,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想救父亲的心,舒然还是替父亲心存些许温暖。
片刻迟疑,舒然起身。
银色真丝长裙随之落下,灯光在她裸露的脖颈上,铺上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
舒然心中抵触,双手却自然捧杯,脸上朝徐延微笑,“徐公子,我敬您。”
徐延有些喜不自禁,极力控制两只眼睛,盯着未施粉黛的舒然,不要躲闪。
“叫徐公子多见外?”
徐延匆忙站起,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举起酒杯满面红光,大笑,“你我是啥关系?我叫你然然,然然叫我一声哥哥怎么样?”
舒然并未称呼,僵硬地微微一笑,“我爸的事,还劳烦您挂心。我干了,您随意。”
语毕,她仰头将满杯纯洋酒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徐延更是笑得满面春风,“然然都干了,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落于下风,哥哥也陪你干了。”
随着一屋子人起哄,徐延也喝了大半杯洋酒。
舒然记不清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酒局何时能散,她还能不能撑住最后。
感受到四处飘来落井下石、不含善意看热闹的目光,舒然不敢露出半分醉态。
她手里的酒杯还没放下,酒气还在喉咙里堵着。
立刻就有人提议,“我说,你们这样干喝多没意思?在场的就连那日本国人体宴也都见识过,要不让舒大小姐今天给我们开开眼,给我们瞧瞧人体盛酒是什么样的?”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住,而后齐齐鼓掌高声附和。
舒然霎时心头一紧,有些惊慌无措,求助似偷偷看向肖聿成。
在两人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肖聿成苍白着脸欲言又止,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舒然捏紧酒杯站在原地,直扫入鬓角里去的双眼皮深痕下的眼,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失望。
原来,他承诺的保护是这样的。
提议的人只顾着拍徐延马屁,主动当起服务生开酒,嘴里还不忘再拿着舒然打趣。
“舒大小姐,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也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这些个喜好。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了,别说是让令尊平安出来,就算是令尊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我们徐公子也能给你办成了。”
一段荒唐话,惹得满堂哄笑。
有人捧哏,徐延自然乐得不行,色眯眯的眼睛在舒然脸上游离,重重拍了拍桌子。
“然然,哥哥今儿个就把话撂下,只要你的裙子往上撩一寸,你爸就能在里面少受一天罪,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人撞开还在失神的舒然,挡在舒然前面,对着徐延殷勤地点头哈腰。
肖聿成双手握住徐延右手,有力地晃动,“感谢徐公子,感谢,感谢……”
徐延厌恶地甩开肖聿成,故意拿腔作势没有搭话。
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舒然身上。
舒然就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场合,她能甩脸走人吗?
能不管爸爸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不能!
要不索性一咬牙,把衣服脱了?
脸面算什么?尊严算什么?
短短几个月,她的脸早就没了。
可……
舒然没敢光明正大抬头,余光不自主地飘向坐在主位的男人。
男人穿着纯白衬衫,戴着金边眼镜,靠坐在沙发上慵懒地把玩着手中酒杯,长着一张足以让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人皮。
他从头到尾没有抬过眼,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舒然和其他偷偷留意男人的人一样,丝毫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秦野。
舒然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会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风城。
她和肖聿成一看就是来求徐延的。
而秦野往那一坐,是人都能看出来是徐延有求于他。
看着舒然被灌了许多酒,被其他人刻意刁难,秦野始终没有张过一次嘴,摆明了是不想帮她解围,也不想让人觉得他们离婚后还余情未了。
换而言之,舒然的事情与他无关,或许他也想看舒然出丑。
舒然久久不作任何回应,像是刻意把徐延晾着。
就在众人察觉舒然不大对劲,徐延快要骑虎难下时。
肖聿成悄悄扯了扯她的裙子,顺势侧身把舒然整个身体露出来,置于大家视线的焦点位。
短短那么一刹,舒然心中有了决定。
没有人能愿意她爸,也没人能帮她,除了她自己。
舒然猛地抬头,努力做出落落大方的样子,“徐公子,那我们说好了。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做,但你必须救我爸出来。”
屋里瞬间火热,吹口哨、鼓掌,叫嚣不绝于耳。
徐延风光得意地迎上去,微欠身体,作势要拉舒然的手,“一言为定。”
在被抓住手腕的一瞬,舒然浑身僵硬,顷刻间似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体上蠕动。
仿佛还听到了自己被狠狠摔在地上,身体支离破碎的响声,如雷贯耳。
她再也不可能抬头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