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带到车上，谈瓷问：“你公司的事不忙吗？”
“还行。”黎湛川说，“陪你的时间是有的。”
黎湛川的车开得很稳。
谈瓷坐在车上，很少感觉到颠簸，因而身上也不会疼得特别剧烈。
谈瓷安心地靠在座位上，目光随意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目光无意间落在旁边大厦上的广告牌上，瞬间一凝。
余光注意到她，黎湛川偏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喜欢那明星？”
谈瓷收回目光：“不喜欢，花里胡哨没点实料，头脑简四肢发达的，就一沙雕。”
头一次听她骂人，黎湛川不禁勾了勾唇：“是黑粉？”
谈瓷没否认：“如果可以，我不想认识过他。”
黎湛川客观评价：“他流量很高，演戏也很优秀，去年刚被评为影帝。年纪不大就有这样的成就，很不错了。”
谈瓷用看鬼的眼神看他，颇为稀奇：“你还追星？”
“不追。”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
黎湛川轻描淡写：“我妈是开娱乐公司的。”
合着这些明星都给他家赚钱呢。
到了校门口，黎湛川的车立马引来一阵“哇”声。
他的车在光下呈现银灰色，车型流畅，配置高端，随便一看就能判断出价值不菲。
保安看到车，立马想到今天早上领导传来的那张照片，放了行。
黎湛川的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学校。
看着他这操作，谈瓷讶然：“不是说岚城一中禁止外人进入的吗？”
“这学校一半以上的楼，都是黎氏捐的。”黎湛川眯了眯眼，“我不介意使用我的特权。”
将车在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停下，黎湛川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你是八点半考试吧？”
谈瓷点头。
黎湛川抬手在她面前招了下：“走，带你去吃早饭。”
谈瓷活动了一下腿，跟上他。
走出停车场，立马有人来接他们，谈瓷眼尖地瞥见一人手里推着的空轮椅，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黎少。”
那领导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见黎湛川立马迎上来，眉眼间显得有些谄媚：“这是您要的轮椅。”
谈瓷盯着黎湛川。
见她不动，黎湛川偏了偏头：“坐吧。”
谈瓷：“我不。”
黎湛川笑：“腿都疼成那样了，还逞强呢？”
谈瓷坚持：“不要。”
黎湛川：“再倔，我立马打电话给靳之，让他来骂你。”
谈瓷：“……”
最终，谈瓷坐在轮椅上，被推去了行政楼一楼的会议室。
那领导冲黎湛川说：“黎少，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黎湛川挥了挥手。
空荡的会议桌上放着精致的餐箱。
黎湛川将餐箱拎到谈瓷面前。
谈瓷看了眼那餐箱上的标志。
是福寿斋的。
福寿斋的海鲜粥一绝。
黎湛川说：“平时不吃肉挑点食也就算了，现在受伤了，得吃点补补，把里面的虾肉吃了。”
谈瓷倒没拒绝，很自然地舀来一勺送到嘴里，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不挑食，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只是在有条件选择的情况下，我不会主动去吃我不爱吃的而已。”
听着她诡辩，黎湛川敲了下她的头：“吃完。”
额头一疼，谈瓷抬头：“黎湛川，你过分了。”
黎湛川拆开自己的那份餐食，嘴角笑意盎然：“再不吃迟到了。”
谈瓷憋了一口气，低下头喝粥。
她不是完全不碰荤腥，毕竟有些营养必须从食物本身获取。
受伤的时候，她吃鱼吃虾也吃肉，没那么矫情。
吃完饭，黎湛川推着人到教学楼前。
谈瓷其实是拒绝他陪同的，他长得太过惹眼，站在她身边活生生就像一个妖精。
快要开考了，考生要么已经待在考场，要么在往考场赶。
黎希行临考拉肚子，从厕所出来后就连忙顺着楼梯朝教室跑去。
一步三个楼梯。
跑着跑着，他目光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停了下来，猛地往后转身。
“哥！”
确认是黎湛川，黎希行激动地喊出声。
随后，黎希行目光向下移，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谈瓷。
又连忙凑过去：“谈姐，你咋伤了？我哥开车把你撞了？”
黎湛川看着他笑哈哈的模样，提醒：“你不去考试？”
“哦哦哦。我差点忘了。我考场在顶楼，我先去了。”黎希行转身向上走，跃了两个台阶，他又转过头，“哥，我考完你还在吗？”
黎湛川推着谈瓷向上：“我寿命没那么短。”
“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你要在学校待多久，如果我考完的时候你还在学校的话，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黎湛川推着谈瓷走到三楼，在谈瓷的示意下停下，对黎希行说：“考完来找我们。”
这就是同意一起吃饭的意思了。
“好嘞！”得到回应，黎希行立马继续朝五楼跑：“哥，我先走了！”
黎湛川问：“哪个教室？”
谈瓷看了眼前方：“最里面那个。”
黎湛川推着人朝二十三班走。
期待了一早上，时间离开考越来越近，可谈瓷的位置依旧是空的，二十三班人的心越来越沉。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一会儿看看密封的卷子一会儿看看底下的学生。
就在这时，谈瓷出现在了后门口。
南勉一直盯着窗外，一眼便看到谈瓷，立马喊了声：“姐，你来啦！”
听到南勉的声音，班级里的人都转过头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谈瓷身上。
看到谈瓷，教室里的人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但同时，所有人也都注意到谈瓷坐在轮椅上。
谈瓷抬眸看向黎湛川，手搭在扶手上的电子操控盘上：“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黎湛川没拒绝：“考完我来接你。”
谈瓷心说不用，但看他那眼神，又收回了话。
算了算了，随他。
到达座位，杨君宝坐在谈瓷的前头，立马转身，呲着一口白牙说话：“谈姐，腿怎么了？”
谈瓷低眸瞥了下轮椅，内心满满的嫌弃，思量几秒还是决定说得严重些：“被车撞了。”
“啊？”杨君宝一脸担忧。
还有很多人想凑到谈瓷身边。
察觉到这个现象，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他咳嗽一声：“同学们，快要开考了，请坐回座位。”
想要朝谈瓷涌过去的人这才安分一些。
只是，大部分他人的目光里，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激动。
恰此时，预备铃打响。
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五分钟后，铃声再次响起。
考试正式开始。
*
门外，手机振动了几下，响起铃声。
教室里的人顺着窗子朝外看过来，这才察觉到黎湛川，一瞬间被黎湛川的外貌和气场吸引。
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黎湛川朝楼下走，接通电话抬手放在耳边。
“黎总。”说话的人是钟林鉴，“您能联系到谈瓷吗？”
黎湛川没答，问：“怎么了？”
钟林鉴直接说：“我们调查了一下野七葵的事情，家里有一个佣人被我弟在外的一个私生子收买了，我们现在抓到了他，问他是从哪儿弄来七葵的，他说，说……”钟林鉴突然停顿下来。
黎湛川心里预感不妙，皱了皱眉，催促：“他说了什么？”
钟林鉴咬了咬牙：“他说，野七葵是一年前他在酒吧时认识的一个女人给他的，也是那女人暗示他把野七葵送进钟家的。他说那女人的名字叫谈瓷。”
逼问出这个结果，钟林鉴顿时觉得荒谬。
如果给野七葵的那个人和给他们解毒的人是一个人，那这一切可能都是谈瓷为了得到钟家感激而设的一个局。
这样来说，谈瓷对于钟家而言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恩人了，而是敌人了……
黎湛川皱着眉，语气却万分笃定：“不会是她。”
钟林鉴说：“我相信她。”
这件事证据不足，无法妄想定论，一切都只是钟林鉴之前的猜想而已。
钟林鉴不了解谈瓷，但经过上次的见面，他已经有点喜欢上这孩子。
他询问了他爸与谈瓷相识的全过程，是黎湛川让钟林鹤去给谈瓷撑场面的。
如果没有黎湛川搭桥，谈瓷几乎没有接触到钟林鹤的可能性。
而既然她早已认识黎湛川，那为了钱，她根本没有必要再费尽心思攀附钟家。
经过再三思考，钟林鉴认为此谈瓷非彼谈瓷，只是恰巧重名而已。
钟林鉴洗掉手上的血，吩咐手下将跪在地上求饶的人送到警局。
手下的人立马拖着人离开了。
钟林鉴长相不是精明那一挂的，看起来像个儒商。
但实际上，能守住钟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点自己的手段。
过去一年，他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钟林鉴一度着急到开始信神佛。
但心里那股劲过去以后，他就清醒了。
钟林鉴说：“黎总，识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我相信谈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不过，那小子描述的女人的外貌与谈小姐相差无几，我觉得谈小姐以前应该是招惹到了什么人，那人很可能是想借钟家灭口。我看您有意护着她，过来提醒一下。”
钟林鉴拿出纸巾擦了两下沾水的手指，看着茶几上开着免提的手机。
“谢谢钟总。”黎湛川单手插在兜内，承诺，“我欠你一个人情。”
“哪里哪里，只是顺口提醒而已。”
虽这么说着，但钟林鉴没有拒绝黎湛川的人情。
两人又随口瞎聊几句，就互相挂断了电话。
黎湛川偏头看了眼墙壁，不知在想什么。
*
岚城一中实行压力制考核，即在日常考试中锻炼学生的心理素质。
两门科目的考试是连续的，中间没有休息时间。
铃声打响，考试结束。
——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一交完卷，班级里的人都朝谈瓷涌过去。
“谈姐，你这两天没来，我想死你了。对了，怎么坐轮椅了？”
“谈瓷同学，你腿怎么了？”
“小瓷妹妹，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
“谈姐啊，你要是再不来我下午都不打算考了。”
“还好你来了啊，不然我要焦虑死了。”
“姐，你要不要再考察一下我的背诵情况，我感觉心里很没底啊。”
“二十二班的人好像发现我们天天在学习了，他们这两天也开始认真学习了。我们要是输了……”
……
一堆人说话叽叽喳喳的，谈瓷抬手揉了下耳朵，看向众人：“刚刚那两门，考得怎么样了？”
一瞬间，乌泱泱的人群沉默下来了。
齐雪燕率先打破沉默：“那什么，小瓷妹妹，我们过去一个月不是一直都在学物理嘛，这什么生物化学的我们也不会啊。”
有了人开头，众人又开始重新说起话来。
谈瓷掀眸看着众人，笑意晏晏：“那物理有信心吗？”
“……”又是一阵沉默。
谈瓷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刚才谁说我不来就弃考的？”
杨君宝冒出头来，帮旁边那男生掩饰尴尬：“谈姐，我们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嘛。没有你，我们考物理还有什么意义啊。”
谈瓷竖起三根手指，随着这动作，冲锋衣的衣袖顺着手臂滑下，露出她缠满绷带的手臂。
众人目光顿时都落在他的手臂上，也是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谈瓷不只是腿受伤了，手臂也受伤了。
谈瓷开口。
“说三点。”
“第一，我教你们一个月，不是为了让你们弃考的。”
“第二，考试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二十三班。”
“第三，”谈瓷停顿了一下，再次掀眸，“你们每一个人都很优秀，二十三班不会输。”
她的语气很笃定。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些疑虑。
谈瓷看着他们不自信的样子，唇角向上扬了扬：“我可爱的同学们，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你们过去一个月里学的背的练的，是二十二班一年都达不到的量？”
“什么？”许川睁大了眼睛，“我们那么牛的吗？”
“别怀疑自己，你们很优秀。”谈瓷笑了，慢悠悠道，嚣张又猖狂，“二十三班，很牛逼的。”
看着谈瓷的笑容，众人不约而同再一次对视，唇角上样，一股激动从心底冒出来。
“二十三班牛逼！”
“二十三班牛逼！”
“二十三班牛逼！”
众人齐声大喊，手饱满地向上举着。
谈瓷很理解他们的激动，这其实就像差生分辨不出考卷难度一样。
在岚城一中，二十三班因为成绩差而被其他班级排外。
他们不学习，也不了解其他正常班级的学习像什么样，如果偏要他们说，他们大概也只能用“忙”、“压力大”、“累”等词来形容。
因为心里没有个具体的概念，所以他们即使被谈瓷压迫成那样，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们潜意识认为，其他班级学习都是这样的。
他们想，二十三班在学，可是二十二班也在学，他们怎么可能会赢呢？
而当谈瓷告诉他们，他们的学习量训练量都远远超过了别的班级，这无异于告诉他们：
——他们是可以反超的！
——二十三班是可以赢的！
——这不是虚无的鼓励，这将是确切的结果！
黎希行来找黎湛川，刚走到走廊，就听见二十三班这齐声的呐喊，顿时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