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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蹊从房间里出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早晨。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说话,一双剔透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全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明明是那么冷静,却无端叫人心悸,深怕她下一秒便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儿出来。

白雪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泪流满面地冲上去抱住了纪言蹊。

“蹊儿啊,娘的蹊儿,你可吓死娘了!”

纪言蹊没有回抱白雪消,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带着说话的时候都面无表情,“姨娘,我有话要同您讲。”

“好好好,姨娘也有话要同你讲。”白雪消闻言忙放开了纪言蹊,又吩咐旁边的丫鬟去给纪言蹊准备些吃食,这才回头对纪言蹊劝道:“咱们娘俩慢慢聊,你也吃些东西好不好?”

“好。”纪言蹊点点头,“我们去落雪阁。”

白雪消来不及思考纪言蹊为何不待在灵蹊院,连忙满口答应下来:“好,咱们去落雪阁。”

母女俩就这般,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落雪阁走去,纪言蹊许是两日没吃东西的关系,步子都是虚浮的,吓得白雪消扶了她一路。

落雪阁不如灵蹊院那般大,两处的奴仆加在一起站了个密密麻麻,瞧上去倒有几分固若金汤的感觉。

白雪消扶着纪言蹊进了屋子,却将侍从们全部留在了门外,等到饭菜摆了满桌,白雪消干脆将房门反栓了起来。

“蹊儿,你先吃,娘找点东西。”

白雪消说完这话,动手给纪言蹊盛了碗粥,然后便进了内间。

既然做好了决定,纪言蹊就没打算亏待自己,就着白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白雪消不一会儿便拿个包袱走了过来,她坐在纪言蹊身边,拿着筷子又给纪言蹊布了几筷子菜,笑着说了几句话,眼睛却有些发涩。

等纪言蹊吃好饭,白雪消才从方才的呆愣中回过神来,才颤抖着手将那个包袱塞到了纪言蹊手里。

“这些,你收着。”

“这是什么啊?”

纪言蹊问着,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的竟全是银两!从铜钱到银两一应俱全,一看便知道定是四处东拼西凑而来的。“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雪消还未说话,泪便落了下来。

“蹊儿,你走吧。”

“姨娘?”

纪言蹊想过很多个场景,却从未想到过白雪消会劝她离开,“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知道。”

白雪消撇过头,刻意避开了纪言蹊惊讶的眼神,苍白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精神,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娘已经这把岁数了,活够了。择行那儿我也递过信了,你若是走了,我会马上告知于他的。以后你们姐弟两逃走了,便不要回京都了,普天之大,总有你们栖息之所。”

白雪消说着,伸手怜惜地摸了摸纪言蹊的脑袋,眼睛里全然都是不舍的泪光。

“娘这一辈子啊,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儿,唯一一件就是为了所谓的家族大义嫁给了你父亲。这些年来,就因为我,你们姐弟两受了多少苦啊。所以以后啊,我们蹊儿一定要嫁给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然后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过去的日子,再苦再累白雪消也没有诉过半句苦,那时候纪言蹊就一直想,如果白雪消万事能给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说道说道、分担分担就好了。

可如今真等到了这天,纪言蹊却被吓得不轻,忙拉了白雪消的手到:

“娘!这就是你要同我说的话吗?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逃,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啊!”

“哪里都好!这两日你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时候,娘想了很多。”

白雪消好似魔怔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纪言蹊,字字句句里皆是恳切:

“你莫要害怕,等你走了,娘亲便以这一条命赔给你父亲,到时候没有人会晓得你去了哪儿。没有人会知道的!”

听到这里,纪言蹊终于知道了白雪消的算计,白雪消居然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她的自由!

“娘!”

纪言蹊哪里还敢装淡然,吓得赶忙握紧手道:

“你可知我不参加大选的后果?那不是您一个人承担得起的,不仅整个纪府会以欺君之罪处以极刑,就连白府也会有连带责任。更何况……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真的以为我跑得掉吗?”

白雪消大抵是没想到这事儿还会牵连的白家,闻言脸又白了一个度,不等纪言蹊再言语,便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难不成还非得你入宫去不可?”

“娘亲……”纪言蹊哽咽着伸手抱住了白雪消,满腔的苦涩在胸腔回荡了好几个来回,最是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我愿意入宫。”

白雪消哪能听不出纪言蹊语气里的无可奈何,抹了抹眼泪鼻尖又红了几分,“蹊儿……娘亲对不起你啊……”

“好了,我意已决,娘亲莫要说这些了。”纪言蹊勉强拉扯出一丝笑来,“你要想,这可是好事儿啊。若是女儿真的能做皇妃,那是多少人羡都羡慕不来的荣耀呢!”

“你莫要宽慰于我了,你的性子,娘亲还不知道吗?”

安慰失败,纪言蹊苦涩的笑笑,然后低下头忽而停顿了许久,才压住了眼眶里汹涌而来的泪意。

“娘亲,女儿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何事?”

“我要出府一日,还望娘亲能为女儿打个掩护。”

“出府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原本就预备送你出府的,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白雪消答应得爽快,“不过你出府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人,我想……”

纪言蹊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可只要一想起那个人,酸涩感便止不住的漫上鼻尖,叫她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纪言蹊没有正面回答,白雪消也没过多的追问,她虽然不知道纪言蹊要去见的那个人是谁,但也相信纪言蹊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好,你何时出去?”

“尽快。”

“今晚可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