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辛丞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桌上的纸巾。
钟鸣将鸡毛掸子背到身后,对着他微微躬身:“小辛总有何高见?”
“我倒是没啥高见……”辛丞尴尬地擦嘴。
“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二哥在这里的话,他大概会说:”
辛丞叉着腰,捏着嗓子模仿着宁爻说话的语调:“‘你们怎么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安翰和嘤嘤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错,我已经说过我们做不了曼颐的主,而你所说的交易又基本上是针对他本人,所以还是去问问当事人吧。”嘤嘤对钟鸣说道。
钟鸣一瞬间不自觉地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但随即却又勾出一个更大的弧度,像是想要掩饰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
“是呢~我可以直接问问他。”
她转身,斜斜倚窗,轻轻勾起小桌上复古的转盘式电话抵在耳边,并没有拨号就接通了起来。
钟鸣:“喂~”
听筒内很快便传来曼颐低沉而又警惕的声音:“嗯?”
“你你你你好……不是!”令围观众人猝不及防的是,一直表现得大方又张扬的钟鸣,在听到曼颐的声音后,竟然对着电话磕巴了起来。
咔嗒
钟鸣狠狠地挂断电话,深埋着头,任漂亮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并不需要看到表情,众人也能看到她几乎实质化的挫败感。
嘟嘟嘟……
曼颐一脸莫名地望向响起忙音的电话听筒,然后迟疑地将话筒交还给了门口的水手。
“这是谁打过来的?”他问道。
守门的水手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默默回收了电话,然后又恢复成了之前雕塑一样的状态。
“嘁。”曼颐不屑地呲了一声,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扭头便舒舒服服地窝回了小床。
“呃……那个……”辛丞试探着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钟行长,你好像很怕曼医生?”
“太可笑了”钟鸣已经调整好了表情,仰起头来“我为什么要怕他?”
“你明明怕得要死。”嘤嘤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安翰忽然领悟到了钟鸣邀请他们上楼的意义:“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们帮你向曼颐转述这个交易,或者说充当你的说客?”
钟鸣没有否认,只是捋着鬓边的头发。
嘤嘤嘿嘿笑了一声,露出一个和宁爻一样贱嗖嗖的笑容凑到钟鸣身边:“你为什么怕曼颐?我虽然也怕曼颐,但我觉得咱俩怕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样。”
嘤嘤忍不住悄悄摸摸屁股:“我怕他给我打针。”
钟鸣长呼了一口气,伸出嫩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推开嘤嘤,娇嗔道:“我才不怕他~”
“少骗我”嘤嘤才不信她的嘴硬“我看得出来,你那刚刚那一哆嗦几乎都是刻进身体记忆里的条件反射,口吃也是心中具象化的害怕。”
嘤嘤上下打量着钟鸣:“难不成曼颐以前当过科学怪医?你被他虐待过?”
说着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可是不像啊……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要是被曼颐虐待过,那货肯定给你缝得跟弗兰肯斯坦一样。”
“没有啦~”
钟鸣有些好笑地捏捏嘤嘤的脸蛋:“话说你宁愿怀疑曼颐是怪医都不怀疑我和他谈过一段吗?”
“不可能。”嘤嘤立马就否定了这个选项。
钟鸣饶有兴致地挑起一边眉毛,等待她的解释。
“我说过了,你那是‘害怕’,不是‘羞怯’,这两种情绪还是很好区分的。”嘤嘤说得很认真。
钟鸣微微眯起眼睛:“不愧是蒋队长,你果然是很敏锐呢,我承认之前是有点轻视你了。”
“基本操作,勿6。”嘤嘤摆摆手。
“我们可以去帮你转述这个交易。”安翰突然插嘴,钟鸣的眼神越过面前的嘤嘤望向他。
钟鸣:“那么你想要的是……”
安翰推推眼镜:“我们不能保证曼颐一定会同意你的交易,但高低也能帮你说点好话,甚至可以为你争取一些曲线的解决方案。”
“但我们现在立刻就得兑现一点‘预付款’,钟行长,可以么?”
钟鸣没有权衡太久,立刻就给出了答复:“成交。”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让我想想,我猜你们现在最想知道的——大概是杜景休此行的目标拍品吧?”
钟鸣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小厅的大门应声而启:“杜景休现在正在预展展厅里亲自鉴定他的目标拍品,抓紧时间下楼说不定还能赶上哦~”
三人均是愣了一秒,没想到会是这么突然的展开,等到钟鸣轻笑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向门外跑去。
门口的汤助理险些被嘤嘤一脚踩翻,好在紧跟在她身后的辛丞及时搀扶了一把。
汤助理:“什么情况?”
辛丞:“没时间解释了,先下楼!”
四人好一阵兵荒马乱,待赶到楼下时,杜景休和饶则已经站在了展厅的出入口处。
饶则嘬了一口奶茶:“看这稀里哗啦的架势,她果然是把我们的消息卖了。”
杜景休将奶茶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意料之中呢。”
饶则瞥了眼那几乎没喝几口的奶茶:“真浪费啊。”
杜景休擦擦手:“我不会阻拦你捡起来的。”
“你说钟鸣大概把我们的消息卖了几成?”饶则问。
“我猜我们离开的时机把握得正好,你看看他们脸上可爱的表情。”杜景休微笑着对嘤嘤他们招了招手。
“在气人方面,你和宁爻倒是不相上下。”饶则评价。
杜景休受宠若惊:“谬赞谬赞,那还是宁爻更气人一点。”
……
“啊啊啊!”嘤嘤气得直跺脚“来晚一步!”
辛丞喘着气:“他们已经鉴定完了?这么快?小汤,你能调到展厅的监控吗?”
汤助理也气喘吁吁:“那得看……钟行长的意思……我个人……能力有限。”
“钟鸣要真诚心告诉我们,就不会折腾我们这一趟了。”安翰虽然气息还稳,但人已经跪下了,短时间的体力爆发对他而言还是很勉强。
“她这是想两头卖好,既履行诺言支付了我们‘预付款’,又不至于在杜景休那边完全毁约。”
“我们刚刚太过心急,在她‘付账’时完全没想着和她讨价还价,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跑下来,等同于已经收下了她给出的预付款,现在只能怪我们自己没本事,没拿到而已。”
嘤嘤震惊:“你是说我们刚刚可以拒绝她这么付账,选择直接问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安翰点头:“虽然刚才留在楼上问她,她也不一定会给明确答案,但总好过我们这样仓促地吃个哑巴亏。”
“起开!让我上楼去杀了她!”嘤嘤撸起袖子,一把掀开身后这群东倒西歪的男人。
安翰被她推得滚到一边,狼狈趴在地毯上,手却摸到一片濡湿。
他抬起手嗅了嗅:“这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