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晚,月色寒凉。
眼下已近亥时,路上人影稀疏。一阵秋风吹过,不知从哪里又卷掉些秋叶,一股脑都泼洒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这寂寥的秋夜愈发清冷。
荀玉走在去往静云寺的路上。如水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寥寥几颗星辰一路跟随,在云朵后时隐时现,似乎在窥视着什么。
不多时,静云寺已在眼前。
荀玉脚下一顿。
夜晚的静云寺,同白天相比,判若两个世界。
夜幕笼罩下的寺院,寂静肃然,只在寺角廊下挂着些灯盏。黯淡的幽光被风一吹,摇摇晃晃,明明灭灭,倒是让这众佛云集的宝刹莫名阴森可怖起来。
见面的地方,定在文殊殿。
文殊殿中,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声响。
荀玉掏出火折子,将殿里的蜡烛燃上,霎时,殿中的黑暗被扫去大半。这光虽算不上很亮,但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周围的一切。
除了他,这里没有其他人。
殿中央,巨大的塑像岿然而立,栩栩如生。文殊菩萨左手握般若经卷于胸前,右手高举一把利剑。
荀玉的目光短暂驻留在那剑上。
据说,这把剑可斩尽贪嗔痴念,断了世间一切烦恼。
脚步声由远及近。
声音很轻,来人的功夫相当了得。
荀玉的耳力极好,加之是在寂静的夜里,这脚步声虽是很轻很轻,还是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倏然转身,二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两人都是一愣。
来人一袭墨色衣衫,身形魁梧,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黑布,遮去了大部分面庞,只露出双眼。不得不说,那眉眼算得上俊朗,只是眼神格外冷漠,幽暗叵测。
荀玉的目光又往下落去。
一双手上,布满疤痕。
那人也打量着荀玉。
甫一看清荀玉的脸,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诧。
这张清隽俊逸的脸庞,显然激起了眼前人极大的兴趣。
他看的是如此专注,那目光肆无忌惮到让荀玉感觉莫名烦躁。
还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仔细地盯着他看。
“你要查的事情,我去查过了。”荀玉实在受不了对方的目光,先开了口。
那人闻听此言,方才回过神来:
“如何?”
“东西不在云安侯府。”荀玉顿了顿:“此事不过是以讹传讹。”
“还有呢?”那人眯起双眼:“听闻荀公子还有其他事情要说与我。”
“那钥匙早就不在了。你心里清清楚楚。”荀玉冷着声道:
“迟小将军,我说的对么?”
墨色衣衫瞬间一颤。
这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脱荀玉的眼睛。
他方才不过是诈他。
而对方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
荀玉曾想过很久很久,幕后这人到底是谁。
从伏夏再到鲤云州,寻到的线索错综复杂,一度让他迷惑不已。
直到他设法查到伏夏朝中当年那段旧事……
迟充有三子一女。
抄斩那日,迟府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别说是迟府的人,便是迟府的狗,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只是后来清点尸体时,说是点来点去,总是少了几个。
斩草务必除根。骆脂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着人将已是座死人冢的迟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在府中搜了整整三日,也未能找到一个活口。
一气之下,骆脂命人将迟府付之一炬,即便是还有人藏着,烧也要把人烧成灰!
……
十几年过去,岁月早已掩没旧事。
若有人对当年传国玉玺一事清清楚楚,且仍耿耿于怀,执意于此,荀玉不能不怀疑,此人与迟家有关。
当年就有传言,迟府的尸堆里,少了迟充的一子一女。
到底是迟充的哪个儿子,荀玉并不知道。
故此,他只称他做‘迟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