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趟浮城来往旧金山的航程。池柚飞国际线已经开始驾轻就熟了。
当初选择北美线就是为了有机会飞旧金山,或许能去逛逛斯坦福,有朝一日,也许能遇见陈谢年。
远远看一眼也好。
现在飞旧金山的目的已经不存在,池柚一心投入了兼职代购的事业里。
飞了几趟北美,她和搭档过几次的同事也稍微熟悉了,不似之前那样生分冷淡。只是乘务组排班都是轮岗制,池柚知道可能下次搭档又不是这批人,只能是点头之交。
陆卓柠列了个清单,让池柚帮她和朋友代购化妆品。
池柚和陆卓柠约定,陆卓柠帮忙招揽生意,池柚给她原价代购,招揽过来的生意收代购费。
陆卓柠的朋友都是富二代,小开,不差钱,只是想要更加可靠的渠道买到国内稀缺的昂贵商品。
有个男性友人想要买块欧米茄的手表,池柚在免税店找到了,帮他带回国。单这一笔赚的税费和代购费,就够池柚半个月工资了。
她心满意足地将手表套盒装在随身的飞机箱里,坐在新航休息室内等待登机,回国。
休息厅不大,精致的沙发和按摩仪位置不多,自助餐桌上有漂亮精致的面包甜点和水果,另一排架子上摆着小盒装的自热火锅和自热米饭,美国很少见到的口味。
身后的按摩座椅运行的声音微弱,有节奏地敲打着身体的钝响声一下下传来。
池柚放下咖啡杯,从包里找出一本巴掌大的文库本小说翻开看。
那个声音持续了五六分钟,缓缓停下。
身后人起身,衣服摩擦座椅的声音响起。对方在池柚身侧忽的停住,低声叫她名字。
是何盛,池柚抬眼疑惑地看他,眼神戒备。
“那个……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然哥的人。”何盛一改往日肆意张扬的态度,反倒唯唯诺诺的,惧怕着什么。
上一次排班,池柚没和何盛碰见,这还是从夜店那次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池柚听了挑眉问:“如果我和陆卓然不认识,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她的反问让何盛脸色很难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池柚垂眸低低一笑,整理手头的行李,端上咖啡换了另一张桌子。
她以前还不知道,陆卓然的名头在新航内部这么有用。
不过也是她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当初她家出事,她也被人陷害丢了原先电视台的工作,陆卓然推荐她进的新航。
当初已经过了校招和社招的时间。池柚至今不知道陆卓然是怎么帮她疏通的关系,只是她答应以后,第二天,陆卓然就带着她去体检面试了。
她的外形条件很优秀,当场就通过了。
人就是如此,低调行事,一昧忍让,却会让别人更加蹬鼻子上脸。
服务行业更是如此,本就将机舱服务分为三六九等,他们工作人员自然也有等级划分。
池柚从国内航线升到国际航线,便是国际航线的底层。
她只想安安静静攒钱买房,然后想办法属于她的一切夺回。
这期间能少惹麻烦最好。
-
从旧金山回浮城,许是最近冷空气南下,天气变幻莫测,这一路气流极不稳定,在太平洋上空飞行,飞机时不时剧烈震动,倏地掉落百米高度。
强烈的失重感让一些敏感的乘客吓得尖叫,乘务长示意下,池柚开始在机舱内广播。
温柔清脆的嗓音细声安慰:“我们的飞机因为气流问题遭遇颠簸,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坐在座位上不要走动,洗手间暂时关闭……”
窗外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褪色,前方是云层上的星空,璀璨银河如丝带绵延。
飞机航行灯在夜色里闪烁明亮,远处是灯火通明耀眼的都市港口。
浮城到了。
轮机轰鸣声中,飞机平安降落,将所有乘客送下飞机,池柚和同事开始整理客舱。
工作结束,从机舱出来,透过登机桥的窗,看见硕大的航站楼灯火通明,白色的光明亮如昼。
池柚拖着飞机箱,长长舒了口气,长时间的久坐,她的肩颈和腰很酸胀。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宿舍小床上睡一觉。
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后,不停震动,屏幕上不停弹出消息。公司接驳车上,池柚在回宿舍的路上,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刻不停地点击。
一条条消息出现在屏幕上,池柚耐心地一个个回复。等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也没有看见陈谢年的头像。
领证第三天,她离开别墅后,和陈谢年便没有任何联系。
池柚心沉了沉,额头抵靠车窗上。
车内黑暗,窗外路灯明黄色的光明亮,照进车内,一晃而过。车内时明时暗,池柚的脸在光与影中不停切换,微阖眼,眼神晦暗不明。
大巴在小区门口停下,前排的几个同事穿着漂亮的风衣,声音如银铃般笑着聊着什么,排队下车。
池柚排在最后位置,跟着人群下车。
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一盏,只有远处一盏高高的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圈住一隅。
前面几个并排聊着天的小姑娘突然发生一声惊讶的轻呼,池柚只依稀听见一声:“好帅!”
池柚没有抬头,她在看手机。
屏幕上,陈谢年的头像是纯红色的,仔细看红色似乎还带点渐变。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存粹,也冷淡寡言。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陈谢年是个少眠动物,应该还没睡。
对话框上还是两人领证当天加好友留下的认证信息:【我是池柚】,【我是陈谢年】。
池柚的手指在对话款上轻点,光标跳动,九宫格界面弹出,她的大拇指在屏幕上悬空,又迟疑了。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掌中的手机蓦地一阵,聊天界面多了一条白框的消息,来自陈谢年。
【抬头。】
池柚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小区正门另一头的路灯下,立着一个男人,黑色长风衣,手里握着一把黑色长伞,杵在地面。
远远就能看出身形优越,下颌清晰,鼻骨高挺,骨相极为优越。
他微抬下巴,看向池柚的方向,前排的女孩们小声议论着,男人是不是在看她们。
来人抬起了手,抬起上缩的大衣袖口闪过一抹光,是他内里衬衫的袖扣。
一阵风吹来,冷冽刺骨,混合着潮气。
池柚握着手机,长发在风中飞舞,寒风从领口钻入,她的心脏在此刻却滚烫。
她小跑至男人面前,等站稳了,意识到自己的迫不及待,抿了抿唇,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声音却压抑不住细微的颤抖:“陈谢年,你怎么在这?”
靠近他,就能闻见男人身上那不同寻常的香味,木香调,又和普通的木香不一样,带着了冷调的干净,像北欧清晨的冰山。
他身体笔挺但松弛,双目微垂,看着身高到自己眉下的女人,身上衣服干净朴素,衣服颜色是和记忆中明亮色彩背道而驰的低饱和度色调,看着风尘仆仆。
可她看着自己的眼微微弯起,像月牙,带着耀眼的笑意。
以前他就喜欢看池柚笑,她不笑的时候,带了点高冷美艳,但一笑起来,就像明艳的阳光穿破云层,心都暖洋洋的。
陈谢年喉结微微滑动,握着黑胡桃木伞柄的手紧了紧。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