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魂灯,随便寻了个坐处,盘腿坐下催动灵力将魂灯中的魂魄取出,引入灵台处。
魂魄一入体内,我突然多了许多的记忆,这些是我用落雪自杀后,魂灯中魂魄所看到的。
当初我死在了沈衡面前,他拼尽全力留住了我的两缕魂魄,重伤之下心神俱裂,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
徐若雪,洛风,玄凌等蜀山众人,包括赵氏皇族众人,轮番上阵劝说,始终劝不回他的求生意志。
直到那天,月下仙人现身在广平王府,他亲自开了神示,以红线的存在告诉沈衡我尚未灰飞烟灭。只要他能潜心修行登上仙台,兴许就能寻到我。
此话一出,沈衡果然来了精神。
天族当然不希望水君渡劫功亏一篑,只能以此来哄他继续修行重回天界。
沈衡恢复后,去皇宫自请废了王爷的封号,遣散了王府众人,回到蜀山潜心修行。
从此,世间再无广平王,只有蜀山修道者沈衡。
他将魂灯日日带在身边,夜夜对着魂灯自语。
那一点一滴的思念,日日的悔恨,无力的祈祷,我全听在耳中。
我竟不知沈衡对我用情至此,当初我自杀原是为他好,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他活着痛苦了几十年。
他自创了一套剑法招魂引,以落雪挥舞阵法试图唤回我的魂魄,可惜天地寂静,再也不见我的踪迹。
他寻遍了凡间,甚至经常去无忧渡等我。他每次去都会招惹必安哥的一顿暴打,必安哥觉得是他害死了我,他也从不解释,默默忍受着必安哥的怒气。
打到最后,连必安哥也累了,他固执的不肯走,坐在无忧渡中一遍遍问着必安哥我的踪迹。甚至问遍了忘川所有的人,得到的全是失望。
看着记忆中的一幕幕,看着他奔走在忘川的街道上,看着他在无忧渡中无望的等待,我心如刀绞。
我恨天族利用我,连带着怨他,任性的一走了之,却不知往后的几十年他活在了悔恨的地狱中。
我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拍打在身上,如万斤铅锤砸在身上。
他修行大成后,回到了天界,上任天帝虽对他有点失望,但大限已至,不得不将天帝之位匆忙传给了他。
水德苏醒后将司命唤了去,得知了来龙去脉,可是司命隐去了我后来的行踪。
所有人都以为他重登仙位,定然是情劫已过。可是他情伤的一面只能在白头山流露出来,他重建了我们当初的茅屋,时常呆在茅屋中,也时常听那些小精怪们聊我的事。
直到在无忧渡中重逢,以他的灵力,一眼就认出了我。可笑我那时候还觉得自己藏的挺好。
他摸着魂灯自嘲道:“寻了你百年,终于寻到了你,可是我却不敢再靠近你。”
他懂了我的恨意,也懂了我的躲避。我想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若不是生了变故,或许从那时起他就打算放过我了。
那天他在尊主府外听到了我与司命的谈话,一怒之下,劈碎了院中的石桌。等我以为是惊雷跑出房门时,他早已消失。
那天,向来冷静克制的他,醉倒在了后土娘娘的竹林中。
怪不得我杀上天界时,他来的那般晚。
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我们关系破裂无法挽回时,一次次去求我试图缓和关系。
他的那些努力,在我被恨意蒙蔽时,根本看不到。
原来,这些年,我伤他至深。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兜兜转转,即留不住身边人,也看不清身边人。
哭着哭着,我竟笑了出来。
望着门外的雨雾,我奔了出去,抬头看着天空。他只留下了一句“善自珍重”,已是对我失望至极。没想到,我们之间竟是这般狼狈的结局。
对着天空,我轻声呢喃道:“水德,你也...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