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廉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无忧,你现在在第二重幻境中。快点出来,我要撑不住了!”
闻言,我一愣。
水德冷着脸突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难道这是幻境?
仿佛为了回答我的疑问,周围的景物开始土崩瓦解,我慌张的看向司命,他眷恋的眼神尚未来得及停止一刻便消散。
希望落空,我的心塌出了一个空荡荡的大洞,呼呼的吹着寒风。
“司命…”我喃喃道。
我不敢置信的扑过去,一抬手,抓了满手的细沙,沙子从指尖不断流出,我又急又怒的攥紧拳头,沙子却越流越多。
一阵风吹来,卷起的细沙迷了我的眼睛,热烫的水渍裹着沙粒流出,等我再睁开眼,竟是在东海的岸边。
海浪涌来打湿了我的裙摆,我突然变得很迷茫,手撑在沙滩上,茫然四顾,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境。
第二重幻境。
赤廉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我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两个木盒子,打开后空空如也。
螭吻骗我了!
怒火一下涌上了心头,我起身往水中走去,如果这还是在幻境中,那我一定要回去找那厮算算账。
须臾片刻,龙宫映入眼帘,依旧是满地尸体,我还在幻境中。
我立刻飞身冲了进去,然而搜了一圈,螭吻已不见身影,赤廉说他识破了幻境,那他是已经逃出幻境了吗?
可他是怎么识破幻境的?方才明明骂的挺真心实意的,压箱底的话都掏出来了,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样子。
我站在殿中茫然看了一圈,眉头微蹙,不对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灵台划过一丝清明,是敖绪!这些尸体里少了敖绪!
若幻境中没有假的敖绪,那就说明真的敖绪也在幻境中。
他怎么会进来?我们明明说好的只需借用他的灵识,不需要他进入幻境。可他为什么要进来?
敖绪私自进来定是有他的理由,碧波宫,我方才急匆匆掠过,并未留意碧波宫有无异常,此番是要再杀上一轮回马枪。
走到碧波宫门口,抬目望过去,宫门崭新,门上的牌匾也没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我轻轻推门走进去,宫内殿门大开,一抹熟悉的身影靠在殿门口,视线一动不动的投入到殿内。
我拾步靠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名妇人此时正躺在殿内的榻上休憩。
我吃了一惊,身旁之人突然启唇,哑声道:“那是我娘亲。”
我默了默,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敖绪目光不曾从殿内移出一分,低声道:“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我冷道:“原来这才是你帮我织幻的目的。”
他垂下目光,轻声道:“我在二百岁上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几千年过去了,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语气脆弱如迷茫的幼童。
我心中一动,叹口气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同她说说话?”
他垂着头摇了摇,“我的娘亲并非龙族之人,她是陆地上的一只老虎精,渡劫时受伤流落到了东海岸边,被父王所救带回了龙宫。可是她适应不了海底的生活,终日苦闷,父王也曾耐心安抚、日夜陪伴,只是这点耐心最终还是被新人的快乐所取代,父王渐渐的不再踏足碧波宫。”
我抬目看了眼殿中的妇人,此时她睡颜恬静安稳,大约是敖绪心中所盼吧。
“娘亲抑郁成疾,得了癔症,最后被生生逼疯。我二百岁生日那天,她突然清醒了,还亲手为我做了一盘雪果。那天我开心极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可是一盘雪果还未吃完,当晚她便散尽法力自毁金丹而亡。”
他的手指紧叩在门柱上,指节发白,眼眶泛红,嘴唇颤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痛苦。
我默然,不想放荡不羁的敖绪心底竟还藏着这样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
我低声道:“进去同她说说话吧。”
他还是摇头,“我怕…一见到她,我便再不愿出幻境了。”
我叹口气道:“现在就是你想出去也出不去了,赤廉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我方才进来后入口的通道便关闭了。”
闻言,敖绪抬了抬脚,神色犹豫且有点慌张,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我轻声道:“去吧。”
他这才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殿中的美妇人逐渐转醒,撑起身子,迷茫的看着敖绪道:“你是谁?”
颤抖的声音,“娘亲…”
“绪…绪儿?”
“嗯,娘亲,我是绪儿。”
美妇人两行热泪滑下,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敖绪的脸庞,欣慰的笑着,“好久不见,我…的绪儿竟长这么大了?!”
敖绪扑在妇人怀里,无助的哽咽道:“娘亲,我好想你。”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我转过身靠在门边望着海面的方向,不知赤廉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方才的第二重幻境,司命死而复活竟是空欢喜一场,心中不免十分失落。
我气愤的将那两个木盒甩在地上,怒极反笑,我用计骗螭吻,他也用计骗我。我们两人还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好在将敖丙救了出来,虽然没拿到灵识,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正当我抱着膀陷入深思之际,突然有人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力道十分大,我惊讶的抬头望过去,正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眸子。
那双惯常淡漠的冷眸中,此刻燃烧着灼热的怒火,他捏起我的手腕按在门框上,冷冷咬牙道:“我说过我会帮你,可你疑我防我瞒我,甚至一次次自涉险境,全都是为了他。阿圆,我在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可信过我?你可…爱过我?”
这些话仿佛一片利刃劈进了我心里,初时只觉麻木的冰凉,冰凉过后灼热的痛感便寸寸传来。
面对他的怒火,我不知该如何应对,讷讷难言,只能皱眉道:“你先放开我再说。”
他眸中的荧光被失望吞噬,怒极反笑道:“放开你?我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的!”
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言罢,也不等我反应,不由分说的便拉着我往外走。
我挣扎着,所有的反抗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他的手如同铁箍紧紧攥着我,眼神坚定,面上一层冰冷的寒霜,气势汹汹仿佛能使整个海底为之波动。
我从未见过他这种骇人的模样,心里有点害怕,边掰着他的手边焦急道:“水德,有话好好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闻言,他停了下来,顿了顿,突然强硬的将我拉近,贴着我的耳朵冷冷吐气道:“我要将你藏起来。”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眼神,想确认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却在他冰冷的眼中看到了隐在冰层下,不易察觉的悲意。
我愣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被他用闪身咒直接送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