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我的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在上面哗哗的写道:“我帮你写。”
我愣了一下,意义不大,不过人家既是一番好意,我承一份又何妨。
我幽幽的开口说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什么难解的执念,大可与在下倾诉一二。许多事说出来便也就解了。”
他哗哗的写了半晌,来龙去脉我便捋清了。
故事十分的简单,语言十分的简洁。没有什么缠绕不清的曲折往事,亦没有什么心意难平的款款软语。
说来说去竟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说他叫江淮,曾有一喜欢的女子。可是他尚未同她倾诉爱意便犯了死罪,此女子闻讯后冲上了府衙替他顶罪,府尹雷霆手段、不辨真伪,不出五日便将女子处斩。他甚至都未来得及同她再见上一面,互诉一下衷肠,俩人就生死永隔。
女子死后,他也不愿意独自苟活,便追随她下了地府。他的执念就是找到女子,将自己的满腔心事全部同她剖白清楚,即便是做鬼也要做个通透明白鬼。
听完后我抽回手,顿了一顿说道:“她既愿意替你顶罪,那必然是知道你的心意,没有必要定同她讲清楚。你…你这执念称不上是执念,去老老实实投胎吧。”
他又抓过我的手写道:“我定要同她讲清楚才能放心。”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因为站的太急,脑袋一阵发懵,我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道:“她既然比你早死,此刻说不定已经投胎了,你去奈何桥上寻一寻她吧,老身帮不上你,莫在此处耽误时间了。”
他还要抓过我的手写字,刚一碰触我便躲开了,不知对面的他脸上是个什么色彩,总之对面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在这沉默中耐心耗尽,转身摸索着想回屋躺躺,一双手扶了过来,我原想拒绝,想了想还是算了。
世上的犟人何止千千万,想要找便找吧,我渡不动他。
我自从受伤后时常产生眩晕感,因为眼睛看不见,更加加重了这种眩晕。我躺回到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听见将我扶到床上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在他背后轻轻开口说道:“老身也曾有一个爱人。”
脚步声止住。
“我们因为一个误会分开,他寻了我百年,我却亲手将他送上了渡船。他到最后都不知我为何如此狠心。很多事说清楚了并无益,只会增加两人的痛苦,不若快刀斩乱麻坦然接受结局。”
长久的沉默。
我本未指望有回应。
眩晕感加重,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幻境,我看不清前方有何物,只听见一个悲泣的女声,“对不起,是我的贪心妄想连累了你。”
清冷的男声响起,蔼声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司命,你太过于胆大妄为了,此事老夫定要上达天听,你就等着天帝的惩罚下来吧。”
“卑微之躯却敢挑战天规,那便上诛仙台试试你的仙骨有没有胆子这般硬。”
“莫怕,等我。”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此天谴?!”
“一会就好了,闭上眼。”
…
头痛的紧,脑中人声嘈杂,折磨的我如同在油锅上煎炸,在这种痛苦中,于最脆弱的当口上,我不禁脆弱的喊了声“秦律”。
“无忧,无忧…”婆婆的喊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缓过神来,感觉后背僵硬无比,方才好似一场大梦。
“婆婆?”我轻道。
“无忧,你刚才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儿,好像是魇住了。”
“唉,那场刑罚到底是伤了你的根儿。”婆婆叹息。
我扯了一抹笑,从阿鼻大城回来的能有几个全须全尾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烧了高香、得了西天诸佛怜悯了。
“婆婆,屋里还有其他人吗?”我问。
“除了我哪还有人呀。”婆婆道。
我心下一缩,晃了晃头,分不清刚才那人是现实还是梦魇。
婆婆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无忧啊,以后万不可再犯傻了,你这一次差点魂飞魄散。若不是我拦着,必安他们都要硬闯阿鼻大城了。”
我默默的点头,抬起头轻声问道:“婆婆,听说在冥界同人间的交界处有一片居延海,那里阴阳相合,能看到日升日落。那里…美吗?”
“嗯,居延海一半属于阳间,一半属于冥界,阴阳相接的地方终年笼罩着一层薄雾,日出时碧落浮光,日落时烟霞万丈。”
“听起来好美啊。”我感叹。
“你想去那里吗?”婆婆问道。
我垂首,眨了眨眼睛,涩然说道:“过段时间吧。”
婆婆走后,我摸索着起身想要去门口吹吹风,谁知刚出房间门我却踢到了一个人的脚。
“江淮?”我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他点了两下我的手背。
“你为何还没走?”
他在我手上写道:“我在这里等她。”
“若是等不到呢?”
“那便一直等下去。”
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正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娇弱的女声传来,“敢问此处就是可以解执念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