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被鬼差押入了叫唤地狱接受都天神火刑罚,我心道这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冥界的刑罚与阳间完全不同,其中的恶毒恐怖之处是阳间之人无法想象的。
我一出判殿就立刻跑去找必安哥,必安哥答应我会尽量的手下留情。我实在是不放心,就跟着必安哥去了受刑场。
“放心吧,蜀山修道之人自有护身的办法。”瞧我一路上忐忑不安,跟屁股上的毛着了火一样的,必安哥安慰我说道。
但我始终觉得心中不安。叫唤地狱受刑之人会被绑在一片火海中间的石柱上,六六三十六道都天神火从四面八方打在身上,代表着受尽三十六道轮回之苦。沈衡用什么办法才能扛得住?
我赶过去时沈衡已经被绑在了石柱上,他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沈衡。”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其实我是想问他怕不怕的,但后半句话愣是被这骇人的场景噎在了喉咙里。
闻言,他抬起头,深深地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只这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我的心底。让我心底封存多年的一些情愫沉渣泛起,那些陌生的又有点熟悉的酸涩味道,这一刻我想起了秦律。
心口的位置好像有东西在跳动,我好像还是活人,砰…砰…砰…,这…是悸动的感觉~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再度体会到做人的滋味。
必安哥一声令下,三十六道神火一道道上阵。我亲眼看着那炙热凶猛的神火打在沈衡身上,一道两道三道,也仿佛打在了我的心里,将我此刻打的清明无比。
我,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了沈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我羡慕徐若雪那会儿开始的。我从未得到过世间男子如此的深情,不免好奇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沈衡他也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他是为了我,他杀了陈招安也是为了我。现如今真的体会到了这种被人守护的滋味,我却觉得如同受了三十六道刮心之刑,煎熬非常。
可在此刻,头脑越是清明,对我来说越是折磨。我亲眼看着沈衡的法罩被打的生了裂隙,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下一道神火不偏不倚正巧透过裂隙打在了他身上。打的他一声闷哼,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见到这种场景,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沈衡就此将小命交代了这里。
我吓坏了,拍打着必安哥就喊到:“还有几道?别打了,停下吧,必安哥,求你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他就要死了。”
我疯狂的拍打必安哥,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在这叫唤地狱中,谁说了都不算,刑罚不执行完毕是不会停止的。
我已经根本不敢看那边的情形了,只能不断的问必安哥还要多久,心里期盼尽快结束。
我虽是做了鬼魂,但在忘川的这些年,身边的人都对我极好,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更不曾见过这种阵仗。一是不免惊惶失措,没了主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边好像没了动静,我扭过头去看到鬼差将沈衡拖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
当沈衡被带到我面前时,我强迫自己去看看他的情况。都天神火刚猛霸道,即便是用了法罩,沈衡身上也被灼烧出了不少伤痕。狰狞异常。
我虽然早已失去五感,但我此时仿佛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这味道令我一阵阵颤抖。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在忘川活的这百年竟是白活的。依旧经不得一点事儿。
我想上前去扶他,但伤痕多的根本无从下手,鬼差将他扔给我时他已经无法独自站立,我负担不了他的整个重量,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
“沈衡,你,你还好吗?”我颤抖的嘴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好。”就这俩字,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
“将他立刻驱逐出冥界。”必安哥下令。
“必安哥,他现在的状况没办法离开这里。”我低着头说道。
“不行,这是陆判的命令。”什么鬼陆判,对一个凡人施加都天神火之刑,分明是故意的。
我心中的火苗尚未熄灭,兀自熊熊燃烧着怒火。
“必安哥,求你了,我带他回无忧渡,伤好了我立马送他离开。”我抬起头看着必安哥,压抑已久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无忧,你…”必安哥被我气的无话可说,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我,让我暂时带沈衡回无忧渡。
临走时,必安哥给我留下了一句忠告:“无忧,人鬼殊途,好自为之。”
我又岂能不知,沈衡早晚要离开冥界。我抬头望了眼冥界万年不变的灰暗天空,我原想在无忧渡就这样千年万年的孤寂下去,沈衡却又闯进了我的生活,让我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如今平静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带着沈衡回无忧渡的路上,我一直没说话,一来是我现在鼻音浓重,我觉得我哭鼻子的行为大大有损我平日里保持的稳健持重的形象。二来是我现在心情复杂得很,实在是懒得开口。
话多的我沉默了,反而惜字如金的沈衡开始叨叨。
沈衡:“无忧,我胸口很疼。”
我:“活该。”
沈衡:“???”
我:“沈衡,你知道老身多少岁了吗?你非要去硬抗,是瞧不起老身的修为吗?”我自是要端出长辈的姿态来教训一下他今日的鲁莽行为。
沈衡:“大约136岁,但我觉得你不行。”
我:“???”这么的直白,一点弯都不带拐的?沈衡从小到大的字典里就没学过含蓄二字是吗?
沈衡:“无忧,我胸口疼。”
我:“我知道啦,你不用一遍一遍的重复。”我气急败坏。
沈衡:“无忧,你压到我胸口的伤口了。”
我:“???那你不早说?”
沈衡:“……”
回到无忧渡后,一直等在这里的许仙见我们俩的样子,吓得咋咋呼呼。
“这,沈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伤?好在在下前世略通医术,让在下看看。”
说着他就凑了过来,我一把制止住他过来的势头,无奈的说道:“他受的是冥界的刑罚,这伤阳间的医术治不了,你去采一盆绛珠草根部的清水,拿来给他清洗伤口。”
“什么?什么是绛珠草,在下不太晓得。”他一脸的迷茫。
我的嘴角向两边扯开,堪堪将嘴扯成了一个“一”字形。行吧,我去,谁让我欠你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