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从他觉的不公平的那一刻开始。
一个心有沟壑的官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俗的?
从他看透官场本质的那一刻起。
官场的本质是什么?
明知平庸是恶,却又不得不平庸。
什么是平庸之恶?
并不是杀人放火才是作恶,面对大多数人的恶行,如果为了自保而选择沉默,或者为了利益最大化,而选择做一个跟从、顺从、盲从之人,这便是平庸之恶。
在官场之上,绝大多数官员就像着了魔一样,功成名就之后逐渐没有了大是大非,只会权衡利弊得失。
官场上有两种官:一种是好官,一种是坏官。
正常情况下好官远比坏官多,那么坏官就成不了气候。
可现实却是好官逐渐被坏官同化,以至于坏官越来越多,官场风气“正不压邪”之时,百姓的苦难也就由此开始......
江景辰思绪凌乱,没有过多的解释,紧跟着说道:“我当不了好人,可也不想当个恶人,官员之过错,不应让百姓来承担,还请兄长助我。”
何刺史不明所以,追问道:“贤弟想做什么?”
江景辰直言道:“宝稚县当地官员引水入惠民河之举,致使良田被淹,家园被毁,百姓伤亡不计其数......如此罪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刺史无奈一笑,开口道:“宝稚县不在扬州治下,为兄纵是有心,也是无力。”
“人我来想办法杀,但救灾一事刻不容缓,因此我希望兄长出面,联络当地乡绅以及白莲教长老,请求他们为受灾百姓发放救灾物资。”
江景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也时常以恶人自居,但他的恶,皆是对那些伤害过自己之人。
在面对受灾百姓时,也会想着尽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町州受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当地衙门必定是要向各州求援。
但多日暴雨不停,使得淮河水位持续上涨,其它州即便能帮,只怕也无法给出太多救援物资。
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也没有多少能力去解决洪涝之灾,唯独就是家中略有薄产,只不过大势之下,发放赈灾物资这样的事情也无法光明正大去做。
富商露财会遭强盗惦记,官员露财则会招圣上惦记。
此刻灾情紧急,因此不得不将白莲教再次搬到台面上来。
何刺史面露难色,开口道:“乡绅好说,只不过......白莲教就不必了吧?”
“乡绅能力有限,白莲教当初就能给教众发放大批救济粮,其能力毋庸置疑。”
江景辰顿了顿,紧跟着说道:“我知道兄长在顾虑什么,但救助灾民乃是大功一件,我敢保证,圣上绝不会因此事怪罪。兄长只需出面说几句话就能将功劳握紧手里,何乐而不为呢?”
何刺史有所意动,犹豫道:“且不说有没有能力,单说那白莲教的两位......圣上当真不会怪罪?”
江景辰笃定道:“绝对不会,兄长该知道我乃圣上面前红人,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天下百姓皆为圣上子民,兄长身为一州刺史,自当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此乃大功一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没有哪个官员不想立功,何刺史也不例外。
思考良久,权衡利弊,终是答应了下来。
江景辰出了刺史府,立刻与万金交到道:“让扮演过白莲教长老的人再次上岗,组织教众开始救灾。”
万金担忧道:“圣上是让您来铲除白莲教的,您却把快散掉的白莲教给聚齐起来,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青玉接口道:“公子,我觉得阿金想说的不是不合适,而是想说不明智,他在骂你不聪明呢。”
万金一脸黑线,急忙辩解道:“我没有,你别胡说。”
青玉一本正经回应道:“你看你,都急了,还敢说没有?”
万金气愤道:“我是被你气的。”
朝廷赈灾,自有一套程序要走,各州县有粮仓可以支援,但粮仓也不是说开就能开。
无论是信息上报,还是政令下达,都需要较长时间。
没有得到上峰命令之前,私开粮仓可是重罪,没有几个官员会为受灾百姓赌上前程性命。
在此之前,只有依靠坊间的力量。
因此,没得选。
江景辰无法坐视灾情而不管,就只能够铤而走险,用出下下策之法。
“这对白莲教来说,或许是一次机会也说不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去传令吧,之后还要去召集其他州县的乡绅参与进来,人越多越有利。”
白莲教上百万的教众都能养,救助一州之地的受灾民众自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如今白莲教正处在风口浪尖,赈灾又是极为敏感之事,需得更加谨慎小心才行。
灾民要救,但也绝不能因为救助灾民,从而把自个给搭进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下,时间就是生命。
正当江景辰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扬州刺史府外,随行一队卫护骑着高头大马,身披蓑衣,腰悬官刀,单从阵势上看就知道来人不凡。
“纯王驾到,快让你们刺史出来迎接。”
“纯......纯王?”
守门之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进府里通传。
何刺史得到消息时满脸不可置信,再三询问之后才火急火燎跑到府门外,一见仪仗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再看护卫亮出的腰牌,立刻端正了态度。
“下官扬州刺史,恭迎王爷大驾。”
“江景辰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本王。”
“回禀王爷,江大人此刻不在扬州,而是去了町州......”
何刺史急忙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紧跟着说道:“还请王爷进府暂歇,下官这便派人前去同传。”
“不用了,转道去町州。”
“这......”
何刺史望着说走就走的马车,久久没等回过神来。
按理说公文此刻还在路上,圣上还不会知道町州之事才对,因此纯王不太可能是因为此事前来。
一个王爷,不好好待在京中,跑来淮南道做什么?
难不成,是江景辰那家伙又惹了什么麻烦?
如今町州情况虽有缓和,但道路依旧极为难行,万一纯王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这扬州刺史也就当到头了。
何刺史不敢怠慢,急忙喊来衙差,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跟上去,务必保证王爷安全抵达町州。”
衙差小声道:“从扬州到町州虽然不远,可连日暴雨冲刷,难道山体滑坡滚石下坠,就几个人怕是保证不了王爷的安全啊!”
眼下这个节骨眼,人多反而会坏事,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那可就得不偿失。
何刺史心中自有计较,下令说道:“保不了也要保,纯王绝对不能在扬州地界上出现意外,听明白了吗?”
也就是出了扬州地界就不管了呗?衙役眼珠一转,点头道:“还请大人放心,小的知道几条好走的路,定会尽力将王爷送出......送到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