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被抄,江景辰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畅快,转过头便与内侍官提出要单独和江彦钧谈几句话的要求。
面对圣上新封的忠义伯,内侍官十分给面子,没多犹豫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祠堂内。
看着母亲的灵位,江景辰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柔和,指尖触碰之时,心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十年,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毁了这座侯府。
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在这世间,第一个给他温暖的女人,每每想起时,眼眶总是会湿润。
一颗心,酸得像是泡在了柠檬汁里,喉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第一次有了想哭出声的冲动。
江景辰强忍心中的酸楚,整理好情绪,转过头来看向满脸愤怒的江彦钧。
万金上前,把江彦钧嘴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刚取下布条,江彦钧立刻破口大骂,将此生所会的最难听词汇一股脑骂了出口。
江景辰置若罔闻,小心翼翼捧来母亲的灵位,细细擦拭了一遍,缓缓开口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跪下向母亲磕头忏悔......”
不等听完,江彦钧立刻喝声道:“绝不可能,她一个商贾之女,哪怕我丢了爵位,也不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江景辰缓缓开口道:“那对双生子,在我手中。”
双生子?江彦钧心神剧震,颤声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江景辰吐出一口浊气,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逐字逐句说道:“我说,你那对私生子女,在我手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彦钧故作镇定,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开口道:“我没有什么私生子女,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一旁的万金随即从怀中拿出两块玉佩,出声道:“认识这是什么吗?”
那是......江彦钧瞳孔急缩,激动扑上前想要抢夺玉佩。
万金一脚便将其踹飞,紧跟着说道:“你不是说没有私生子女吗?这么激动做什么?”
江彦钧看到亲自为双生子挑选的玉佩那一刻,整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悲愤道:“你这个逆子,究竟对聪儿和敏儿做了什么?”
聪敏?呵呵......江景辰冷笑道:“不装了?”
江彦钧担忧双生子的安危,焦急怒吼道:“快说啊,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才是真正父爱吧?江景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跪下。”
什......什么?这个逆子......江彦钧心中无比屈辱,怒斥道:“我乃你父,让我跪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天爷若是真有眼,何至于等到现在?江景辰不为所动,直言道:“跪下,他们能活,不跪,他们必死。”
一句话比那让江彦钧脸上苍白,视线在那对玉佩上停留了好一会,最终缓缓屈膝下跪。
江景辰将母亲灵位捧在身前,紧跟着开口道:“他们能不能活,全看你够不够诚心忏悔,开始吧。”
忏悔什么?
对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女人,有什么好忏悔的?
可若是不忏悔,聪儿和敏儿怎么办?
江彦钧搜肠刮肚,始终想不到应该忏悔些什么,最终开口道:“不是我不忏悔,而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要忏悔的,你不能用这样的借口来还聪儿和敏儿,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妹妹,是你的手足至亲。”
“你,真的是很可笑啊!到了现在还跟我打感情牌?”
江景辰越发觉得没意思,于是便直言道:“你这样的人,我也不指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磕头吧,向我娘磕足十八个响头,我便放过那对双生子。”
十八年,十八个响头,仇恨就能解了吗?
青玉有心想要开口,可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便将到了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彦钧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大声质问道:“她只不过是生下了你,而我养了你整整十八年,你拿她当母亲,为何不拿我当父亲?”
来之前,江景辰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包括该用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最大程度的折辱江彦钧。
可当听到这样的话后,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无论是作为一个丈夫,还是作为一个父亲,江彦钧最大的过错,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过错。
但凡江彦钧能够意识到错误所在,并且加以改正,情就不会发展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曾几何时,江景辰也曾想过要放这辈子的生父一马,可惜从钱塘县一路走到京城,江彦钧都没有给过任何机会,哪怕是一句“我错了”都不曾说出口。
“磕头,或者他们死,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听懂了吗?”
“你......”
“阿金,去杀......”
“不要,我磕我磕,我现在就磕。”
咚咚咚......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江彦钧很快就磕完了十八个响头。
\\\"我磕完了,你不能再伤害聪儿和敏儿,赶快把他们给放了。”
十八个响头,磕得头破血流,但江彦钧仿佛不知道痛一样,满眼渴求的等待一个肯定回复。
江景辰将母亲的灵位抱在怀中,转身便朝祠堂外走去。
江彦钧挣扎着起身,疾步冲上前,疯狂怒喝道:“回答完,快回答我,你不会伤害他们的,对不对?”
听到动静的禁卫军立刻围拢,领头之人开口询问道:“江伯爷可是说完话了?”
江景辰点了点头,紧跟着说道:“我要带走母亲的灵位,不会给诸位招惹什么麻烦吧?”
依着规矩,威远侯府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够带走,但凡事总有例外。
领头的禁卫军压低声音道:“本来是不可以的,但看在您跟我们吕中郎的交情上,您往袖口里藏一藏,弟兄们全当没看见。”
吕中郎?
吕恒?
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天子近臣,这样的人往后指定有得着的地方,值得花些时间和精力去拉拢。
江景辰将母亲的灵位藏好之后,顺势开口道:“既然是吕大哥的手下,我也不拿你们当外人,今夜曲江池,我做东,包几条画舫,待你们下值后喊吕大哥一起过来聚聚。”
“江伯爷放心,卑职一定将话带到。”
“光带话可不顶用,还得把人给带来,跟你们弟兄一起,来的人只能多,不能少。”
“嘿嘿,有伯爷这句话,弟兄们肯定厚着脸皮来。”
“那你们先忙,我就先回......对了,烦劳跟负责押送的衙差说一声,路上好好照顾这一大家子人。”
“请伯爷放心,卑职会交待他们一路上多加照顾。”禁卫军恭敬应声。
江景辰并没有特别暗示什么,当着一众禁卫军以及府外围观百姓面前,表露出为人子的一片孝心,随后私下与禁卫军悄声说了句“今夜曲江池画舫见”之后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