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单子分上下两册,上册是当年的陪嫁物件,下册是后来补上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堆了三座库房。
江景辰让万金出府找来了钱庄的伙计,光是点算就用了一个时辰。
小郑氏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只见十几位身材壮硕,内穿统一软甲,外披黑色大氅,腰间挎着刀剑的彪形大汉正一箱箱往府外搬东西。
那些人她不认识,却是知道那是汇丰钱庄的护卫队的打扮。
汇丰钱庄,大周朝第一家钱庄,在它出现之前,大周朝只有柜坊。
大周朝银矿开采艰难,有数的银子大多都送进宫中或勋贵人家,用以制作银器。
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铜钱,一贯钱便是一千文,共有十多斤重。
原本柜坊的存在,使得出行不必随身携带大量的铜钱,极大方便了商贾们。
只不过在柜坊存钱不仅得不到息钱,存放者还要向柜坊缴纳租金。
但汇丰钱庄则完全和柜坊不一样,它会根据商家所存的钱数多少,以及时间长短来支付息钱。
简而言之就是存的越多,时间越久,得到的息钱就越多。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开一家只存入钱就得付出息的钱庄,就是只有东家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一家从一开始被骂作东家是傻子的钱庄,用了三年时间,不计成本,将汇丰钱庄开遍大周朝各州县。
不仅如此,钱庄随后还推出了“凭票取钱”,以及“抵押借贷”这两项大业务。
凭票取钱是指:只需一张盖了汇丰钱庄特色印鉴的“钱票”,就能够在钱庄取出票上注明的等量钱财。
抵押借贷是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能抵押给钱庄,以此借取相应价值的钱财。
从汇丰钱庄出现之初,从未出现过有钱票而取不出钱来的情况。
期间不少人想过作假票骗钱,奈何钱庄有独特的印记,外人根本不知其道,因而无人能够仿制。
有人想要探寻,最终得到的消息只不过是汇丰钱庄八年前首次出现,地点是在江南道。
没人知道汇丰钱庄到底是如何赚钱,也不知道背后的大东家是谁。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只是才过了三年,他们就再也离不开汇丰钱庄的便捷。
京城汇丰钱庄的掌柜姓杜,小郑氏存了不少钱在钱庄,与杜掌柜也见过几次,因而对那些钱庄护卫的打扮也算是熟悉。
“你们马上停下,这里是威远侯府,敢从侯府里明目张胆的抢东西,都不要命了吗?”
小郑氏急了,她很清楚钱庄的存取规矩,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进入汇丰钱庄,就再难以回到她的手中。
若是平时,钱庄护卫或许还会停下,可这次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以甲级规格对待这次的客户。
京城汇丰钱庄开了五年了,放眼整座京城,能得此规格的也就皇室那几位。
该怎样对待这种等级的客户,是他们从第一天当护卫起,就需深深刻进骨子里的条例。
护卫们的不搭理让小郑氏更加恼火,快步上前想要就近拦下一名护卫,没曾想却被对方轻飘飘避开。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护卫所穿的大氅领口绣了三条金丝线,那是汇丰钱庄队长级别的护卫。
此前有初入京城的商贾,一次性往汇丰钱庄存了三十万贯,当时钱庄也就只派出三名队长级别的护卫带队押送。
如今眼前却不仅一位,而是在场的十八名护卫领口都绣着三根金丝线。
这预示着他们全都是队长级别的护卫。
京城人的共识:汇丰钱庄的护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能当上队长的更是其中佼佼者。
天知道汇丰钱庄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顶尖高手!
“你们这些人……都是假的吧?”
护卫们纷纷看了小郑氏一眼,一个略显憨厚的护卫客气抱拳,回了句:
“好叫夫人知道,咱们汇丰钱庄的护卫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是人人都敢冒充。”
举手投足带着些许江湖匪气,软甲着身,大氅金线镶边,腰间长刀晃动,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风姿。
小郑氏看着眼前高出一个头的护卫,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慌忙退了几步。
“你们都停下,没有本夫人的命令谁都不许往侯府外搬东西。”
“抱歉,我等并非侯府中人,夫人也不是主顾。”
憨厚的护卫说完,转头继续搬运。
京城在北,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今儿太阳躲进云层不肯冒头。
身子孱弱的江景辰捧着手炉,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慢步走下台阶。
“怎么哪里都有你……郑夫人,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极其不屑的态度让在旁的下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之正视,生怕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
随母而来的江棋韵愤而开口:“三哥这话太过无礼,难道钱塘县秦家的家风就是如此吗?”
终归是威远侯府的千金嫡女,再气氛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江景辰淡淡一笑:“五妹妹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一张嘴便臭不可闻。”
“你……无耻,你才吃了不该吃的。”
不需明说,也能明白具体所指。
江棋韵憋红了脸,她是威远侯嫡女,重话都不曾听过几句,何况是如此粗鄙污秽之语。
这就无耻了?江景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劝解道:“真是又菜又爱说,上杆子找骂,你这是何苦来哉!”
小郑氏怒目而视,呵斥道:“棋儿是你妹妹,你这当兄长的如何能用那般不堪入耳的话来说她?”
江景辰嗤笑道:“我连你都骂了,何况是她?”
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赢,上头还有个老太太镇着,拿不起长辈的范,更不能以平辈对待,小郑氏自打嫁入侯府还是头一次受这种委屈。
“江景辰,你这次回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嫁妆吧?说吧,到想有什么目的?”
紫铜制成的圆形手炉上刻有喜鹊绕梅的图案,沿着摩挲了一阵,感受炉身传来的温暖,江景辰吐出一口浊气。
“想知道?那你得求我啊。”
未知的危险才更让人恐惧,这才哪到哪啊!
青玉伸手帮公子理了理狐裘,接口道:“今日风大,该再穿件厚些的袄子才好。”
江景辰面色微糗,低声嘟囔了句:“你这丫头,是在暗指本公子虚吗?”
青玉先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紧跟着又摇了摇头:“和前些年比起来,现在倒也不是很虚。”
二人那般旁若无人的聊天,赤裸裸的藐视,顿时将小郑氏最后的理智击溃。
“来人,本夫人命令你们上去拦住那些钱庄护卫,若他们胆敢有一丝反抗或是逃跑,立即通报刑部到汇丰钱庄拿人,以盗窃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