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乖巧的模样,褚墨本还想说的话愣是被卡得不上不下,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张了张嘴,泄气般问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
“就这两日。”
褚墨点点头,“你早些休息。”说完转身走到门口处又顿住,回身看向还立在原地的元鸣“你不走是打算留在这儿睡地上?”
“没这个打算。”元鸣横了政祉安一眼,跟上。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凌飞和春华前后脚进入政祉安的房间。
政祉安正在交代夏蝉离开前的准备,抬眸扫过两人“你俩先坐。”转头对着夏蝉继续“车辆不必张扬,舒适为上,此行也不必急着赶路,明日辰时出发,去安排吧。”
“是。”
“你顺便叫孙二他俩过来一趟。”
待夏蝉离开,政祉安口干的饮了口茶,看向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两人,心中了然“你俩不用着急,好好调养,明日我们离开,今日无事,若实在闲的慌就去城中转悠转悠。”
春华本就会医术,发现得早,又有竺之灵在旁看着,只是伤了些元气,将养些日子慢慢恢复便好,偏她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小小年纪也不知哪儿学的。
凌飞底子厚,外伤养得快看不出什么,倒是内伤麻烦,等回京得找些好东西给他调养。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无奈,他们还未说一句话,主子就已经猜到他俩想做什么,率先将话堵全。
最终也只得起身回:“是。”
待这俩离开,没多会儿,孙二与李三又进入,政祉安认命的叹了口气,阻止两人行礼的动作“坐吧。”
“找你们来,是有事想问。”
两人对视后,孙二开口“不知公子要问何事?”他暗自猜测应是为了昨日见俞公子的事情。
“俞平想让你们跟着他,我是来问问你们自己。”
李三意外又茫然的样子,孙二肉眼可见的多了丝慌乱,政祉安心知他可能想岔了,继续道:“俞平并非表面上的富商身份,我想你们心中应该早已有数,至于其它现在也不便多说,问你们也并非是我想抛下你们,只是单纯的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
他们好不容易跟着个能带领他们过日子的大哥,却不想还没混出个名堂,大哥身死,一朝之间回到曾经,可他俩也算见过风雨的人,如何能再变回去,何处何从,前路未知,换成谁都不好过。
孙二拘谨的出声:“公,公子觉得我们怎么选好?”
看似问不如说是试探她的态度。
“我只能告诉你们,跟着他,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价值,从某些方面讲,比跟在我的身边活得久,当然跟着我也会尽全力保你们衣食无忧。”
这话绝不是诱导或吓唬他们,宗祯平现在隐在暗处安排这两人不会让人察觉,可若是跟在她的身边,那就不好说了,仅凭孙二两人如今的实力和脑子,遇上什么意外,恐怕难以应对。
政祉安见两人并未理解其中的意思,索性讲得再透些“我的身份你们也清楚,若来日我无暇顾及,你们面对明枪暗箭时可能应对自如?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们或可独当一面,但现在在我的身边,给不了你们成长的时间,若跟着我,也仅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
她身处权利中心,巨浪之下,没有自保的能力,顷刻间便会被撕得粉身碎骨,孙二,李三皆是胸有大志之人若非时机不对,这两人绝不会拱手让给宗祯平。
孙二胸腔处似被暴风袭过久久无法平息,曾经酒后谈笑的豪言壮志浮现在眼前,当时只觉得一腔热血无处洒,凌云壮志遥远缥缈,没想到有一日会有选择的机会。
李三听得迷糊,只懂衣食无忧四个字,不知道自家二哥为何激动。
政祉安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的重要性,缓缓道:“你们先回去好好想想,晚上再来告诉我,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孙二飘远的思绪被旁边的李三用胳膊肘撞得回神,起身颤颤行礼“多谢公子。”
片刻后孙二独自倒回,抱拳道:“昨日我给了俞公子一块石头,是我大哥交给我的那块。”
石头?
政祉安面色不变“你去吧。”
什么石头要非杀张禾不可,俞平应该也是因为那块石头才去吕府查探,政祉安靠向椅背捏了捏眉心,闭眼将心中郁气驱散,不知过去多久才淡淡出声:“十二。”
“属下在。”
“让罗田县那边的人盯紧些,特别是向可那边,若有异动快马来报。”
“是。”
政祉安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寒风钻衣衫拍打脸颊,?人的凉意让灵台清醒不少。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政祉安回身,看着来人,淡然开口“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竺之灵娇媚声音从她那邋遢老人形象中传出,要是被外人瞧见,定会被吓得魂魄离体。
政祉安倒了杯茶放她面前的桌上,“我马上回京,你坐得住?”
药王谷的人不是吃素的,京中藏龙卧虎,她如今又是个活靶子,身边的一举一动都是备受关注,竺之灵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还跟着。
竺之灵撇了撇嘴坐下,真不知道政祉安的脑子到底用什么做的,小小年纪却样样算得周全。
喝了口茶,道:“既然知道,那你说我后面该怎么办?”
政祉安靠坐在椅背眼帘半掩,双手交叉大拇指打着圈,右腿盘搭在左膝处,浑身慵懒却像只森林中刚打盹睁开眼地猛虎,即便没有亮出锋利的爪牙,仅凭那磅礴的威势已叫人不敢抬眼。
“你去溁州,等我堂哥政奕辰,与他一同回京都。”
竺之灵被呛得咳嗽不止,嘴边的假胡须险些掉落,将杯中的茶水一股脑灌进嘴里,才觉顺气“静宁王世子?!亏你能想到他!”
静宁王是个默默无闻的,这位世子也是个一心只顾着钻研木头的寡淡人物,在京中毫不起眼,可以说除了往年大型宴会上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平日完全是个小透明。
亏得她还能想起这号人。
竺之灵想着从未听说过政奕辰出京,疑惑道:“他不是在京都吗?”
“今年年初他被调到商台任职。”政祉安眼帘微抬,对上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只觉心累“我会修书一封,让他帮忙,你。”嫌弃的望着她的装扮“换个不扎眼的行头,今日下午晚些你就动身,从现在起,若非性命攸关你绝不可暴露会医术,这点给我刻在你脑子里,不然...”
说到最后,已然带上威胁的意味。
竺之灵颤巍巍的点头“我懂,我懂。”
静宁王世子的确是个不错的掩护,不显眼也没人敢轻易查他。
半晌没见动静,反倒是那道盯着自己的视线越发明显,政祉安蹙眉再次抬眼睨向旁边的人“还有事?”
对上她恍若空无幽深又仿佛睥睨万物的眸子,竺之灵说话时异常小心。“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时候特别像你老子。”
在她看来,政祉安这人像极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有时会让人觉得他们心中装着万千黎民,有时又觉得万千不过蝼蚁,时而又亲切随和如身边亲友,当你真这么认为的时候,又会发现在他们面前不过尔尔。
竺之灵会不自觉的臣服也从心底畏惧。
这样多面的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