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杨一晟撇着嘴跟上,隐隐还能听见里面传来清朗的 嫌弃声“表叔你看,这里这么多灰,还有虫...”
他不停的挑剔着屋内的环境,半响也不见一人理他。
政祉安好笑的摇摇头,回身进屋。
“俞平这人,你可有印象?”政祉安四肢伸直,懒散的倚靠在椅子上,仰头望向顶上的房梁。
凌飞垂眸仔细回想,摇摇头“他应该也不是俞家的人。”
直觉告诉他,俞平不简单,若真见过此人,他绝不会忘记。
政祉安双眼无神的盯着一处,放空自己,继续说道:“晚饭的时候,你就下山吧。”
凌飞犹豫着,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出了口“跟着俞平的人武功不差。”
政祉安空洞的眸子缓缓凝聚,侧头见他有些担忧的模样“你与他谁更厉害?”
“说不准。”凌飞如实回答。
凌飞现在只要不是遇上像师父那样的绝世高手,基本是少有敌手了,能让他忌惮可想而知那人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
俞平能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那他的身份,反倒让人愈发好奇。
政祉安摇了摇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才觉舒坦“无事,你快去快回便是。”
虽不清楚俞平到底想做什么,可从目前来看与自己的关系不大。
——暮色渐浓。
政祉安用过晚膳,自己在院外闲逛了会儿,扫过几间屋子,皆是烛光照耀,唯有一间漆黑着。
进入屋内,坐在桌旁看话本的春华在她刚跨进屋内的那一刻立即放下手中的画本子,起身到一旁打湿巾帕,拧干,递上前去。
“元大傻还没回来?”政祉安接过巾帕擦拭着双手,刚刚她以为元鸣在自己屋子里,现在看来是压根就还没回来。
春华接过递回来的帕子,打趣的回着:“或许元公子又迷路了吧。”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主子,要不让夏蝉出去找找?”
倒不是春华不想去,只是凌侍卫已经下山,主子身边总得有人伺候,夏蝉功夫比她好,遇到什么事儿,她反应也快。
院外忽然传来一片杂乱又焦急的声响,政祉安神色一正,起身向外走。
隔间俞平也被推着向外走。
听院外动静不少人都在往前院赶。
跟在后边的春华与夏蝉对视一眼,春华走到院门口,拦下一位想要往前院跑的中年男子:“这位大哥,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人急切得顾不上她一眼,“大当家受伤了。”说完不给春华接着询问的机会,已然跑远。
无名山的大当家,李三不是说他带人去打猎了吗,回来了?
要说这位大当家,一个普普通通的账房先生,却能收留那些难民,此等胸襟实属难得。
“去看看。”政祉安向外走前,冲着俞平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到前院时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清里边的具体情况。
有人认出她是白天跟着李三回来的客人,二爷还让人把东院腾出来给他们住,人群中慢慢的让出一条小道。
政祉安向周围的人点头致谢,进到屋内入目便是血迹,从门框一直延伸到床榻前,李三疾步向外走,险些与政祉安撞个满怀。
“云安小兄弟 ,你们怎么来了?”他黑沉的脸上满是急切“不说了,我先下山找大夫。”
政祉安侧头看向内室,孙二拿着布巾替床上的人按着腹部,可那鲜红的血液像泉水似的滋滋往外冒,心下了然,这要不及时止血,就算等李三请到大夫,床上那位恐怕也已经在地府排队投胎了。
“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让我这位兄弟给大当家看看。”
李三纠结的抓着头发,白日里二哥跟他解释过这些人不简单,可那都是猜测,事关大哥的性命,不知如何是好。
孙二按着张禾伤口手带着颤抖,眼中难掩慌乱,山庄里没有大夫,他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手掌下不停向外冒的温热液体,让他更加清楚张禾的伤势有多严重。
焦急的眸子扫过门口处一脸平静的政祉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过来吧。”
春华得到示意,快步上前查看。
她们四个本就不是普通的侍女,政祉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们当年特地是从暗影卫中挑选出来,各有所长,自小训练,为的就是贴身护卫她。
春华擅长的就是医毒,虽比不上药王谷的人,较于一般的大夫厉害不少。
春华拿出一粒丹药,凝声说着:“这个喂他吃下。”
孙二不敢动,紧张得直直盯着她,“这是什么?”
“你要嫌他死得慢,就继续问。”
见床上的张禾气息愈发微弱,孙二心一横,不敢耽搁,只得接过丹药,让出位置。
李三烦躁得挥舞着手臂,恶狠狠的冲着周围怒吼:“都给老子滚,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的众人多少都知道他脾气,也不敢反驳,只得恹恹的散去。
待到人群散尽,院中剩下的三人就显得颇为醒目。
“你们怎么也来了?”李三黑着脸,语气中隐隐带着压抑的嫌恶。
俞平脸色未变,倒是在他身旁的杨一晟双手环胸,小脑袋高高扬起“这么大动静,我们好心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你什么态度啊?!”
“我什么态度...?”不待李三说完,一道惊讶的声音将他打断。
“安安!”
元鸣甩着手上的水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靛蓝色的衣袍上除了多日来赶路的泥土,还沾染上了大片血迹,外面的烛火照在他的身上,忽暗忽明,他扬起笑脸,那模样看着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厉鬼,邪气又瘆人。
俞平眼眸微深的看向他。
政祉安平静的脸上染上寒霜,“你受伤了?”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就弄得一身血污,难道山上还有高手?
“没有啊!”元鸣莫名的低头看了看,又没跟人干架,哪来的伤?
杨一晟全无刚才的傲气,悄然向俞平轮椅后边挪动。
政祉安抬手指了指他的染血的衣袍,“你衣服上的血,怎么回事儿?”
听到他不是受伤,那嗖嗖往外冒的寒气收敛不少。
俞平并未错过政祉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漆黑的眼眸越发幽深的看向元鸣。
“别人的。”元鸣敏锐的察觉到那道犹如实质的视线,舔了舔唇角,侧头神色阴鹜道:“比划比划?”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跟一个坐轮椅的人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站在门框处的李三都怔愣一瞬,随后有些嫌弃的瞅着他,仿佛在说;你竟然找一个断腿的人比划,也不嫌臊得慌!
俞平交叉的双手磕了磕双腿的位置,下颌微抬,“你已经赢了。”磁性低沉的嗓音中听不出情绪。
元鸣不知怎的,总觉得他刚刚那模样就像褚墨与自己对战时戏弄神情,胸腔处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褚墨打不过,难道一个瘸子他还打不过?
进屋拖了把椅子到院中,就立在俞平的对面,“我也不用腿,坐着打。”
“元鸣!”元鸣虽然脑子不好使,却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政祉安莫名的扫过俞平,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本还僵持的两人齐齐看向她,元鸣略带无辜的眨了眨眼,仿佛在控诉政祉安竟然帮着陌生人。
俞平面上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眸中跳跃的光亮与唇角牵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显示出他的心情。
“你俩想比可以,要么出去,要么改日。”
此言一出,元鸣顿时眉开眼笑,俞平唇角那抹弧度散得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