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说话那人警惕的左右查看,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低声道“嘘,现在还是不要说这些的好...”随着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消失在人群中。
政祉安一行人本就离得不远,他们的对话俨然被这几人听到,元鸣双手环胸,这个画面对他来说完全是小场面,更何况他也无法辨别色彩,那些血滴在他的眼中仅仅只是黑色水滴而已,完全无法理解普通人的害怕。
以至于他可以不费吹灰的发现其中的一些细节,比如正中间那颗头颅,即便那面容上已经污渍不堪,他依然看出那人就是当日在楼下大声与人辩英雄的老者。
不管他生前是不是奸细,但至少那番争辩他打心眼里还是认同的,用肩碰了碰身旁的人,扬了扬头“是那天楼下与人争辩的老汉!”
几人顺着视线望去,先前他们并未仔细打量,毕竟那上面被吊着的形象并不是很适合观赏。
政祉安轻摇折扇,并未发言,刚刚在那两人谈论时,她就已经发现了。
她清冷沉静的扫向远处城墙台阶处一名身着将领铠甲的人正与那位清风门少主杜淮波说着什么。
“老爹派到昌丰的人还有多久到?”
这话虽问得突兀,凌飞却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反应过来,“最快应该还有三日。”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甚至连声音起伏都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可在那一瞬他感觉主子是生气的。
“行吧,那咱们就趁着这几日好好逛逛这昌丰郡。”政祉安轻松的转身离开。
闻言向可一双眼睛开始滴溜溜的乱转,就琢磨着怎么去‘十转九满’之前行程被赵二牛打乱,没去成。
这次说什么也得去见识见识,可是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安安同意呢?
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在他的心底不知怎的,就感觉不适合说这事儿,可一想着吧,又觉得心欠欠。
就连他自己未曾发现,如今他做什么事情,首先都会想到政祉安,明明他还比她大,却下意识的将她当做主心骨,听她的,完全没有反感政祉安对他的约束。
“安安。”
政祉安并未看他,正扫视街边的商铺,“要吃糖?”
都不用看他,就已经猜到他肯定是想做什么,才这么黏糊的像个小孩子。
丹琴噗呲一声,虽然她并不是特别了解主子这位义兄,可这几日的相处,也看出他只是看着大了些,其实心智单纯如孩童,倒也难得。
“吃!”元鸣双眼瞬间放光,晶亮晶亮的却也没忘自己想说的“咱们今天能去...十转九满看看吗?”
说完有些不自信的抓了抓后脑勺。
看他这可爱的样子,就连凌飞都止不住扬起的唇角,只是很快将笑容止住,暗中警惕周围。
政祉安侧头揶揄地看向他,“那你是要吃糖,还是去十转九满呢?”
“啊!可不可以都选呐?”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闲逛着...
将军府——
“将军。”高錡垂首恭敬的站在堂下,自觉的忽略殿前那宽大榻上的旖旎画面。
简其倬闻言轻扫一眼,微微抬手。
身旁的美姬,自觉起身对下,管家亦是自觉的带着一众下人退出。
简其倬坐起身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怎么说?”
“属下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
“哈哈哈。”简其倬对于给那位小公主安排保护一事,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到时在那位面前说得过去就成,走个过场而已。
他拿起银筷,挑选面前的佳肴,继续道“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罚什么罚。”
“多谢将军。”高錡面上恭敬不变,还带着些不解,却没有直接说出。
这也是简其倬对他最满意的一点,聪明人就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也不会一手将他提拔起来,放在身边,聪明又知分寸,用着顺心顺手。
“你觉得那位小公主心智如何?”
“依属下拙见,乐安公主与赖大人所有有些出入,倒是与传闻中相差无几。”
他曾听说乐安公主因为是当朝唯一嫡出,又自小养在皇上身边,以至于她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京中不少大臣子嗣被揍都无处说理,甚至又有云国公替她收拾残局,反倒是那些吃亏的人家,最后还丢官弃爵。
以今日早间见到的,即便不像传闻中那般夸张过分,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倒是...”
见上首的人看向自己,高錡继续道“倒是公主身边的除了护卫,和刘丹琴,还有一名老者。”
直觉告诉他,那位老者定然不简单。
“哦?!”简其倬脑中快速搜索,不消片刻想起前年进京述职时听到的消息,刀刻阴鹫般的面容,精光一闪而过“无事,继续跟着,只要不出城,别的不用管。”
高錡垂首,将心中的思索掩去,“是。”
又拧起眉头,慎重道“将军,丰顶郡杨知州派人来,说希望将军能派兵支援他们。”
若是丰顶郡失守,那么下一个将会是紧邻的九尧,到那时他们就会被动,康瑞王此次起兵,这几年的暗藏一朝显现,十几万的大军,仅凭丰顶郡那三万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依你看,应当如何?”
这事按理来说将军心中应早有打算,高錡思索再三,严肃道“康瑞王蛰伏已久,既然起兵定当是准备充足,我们若不早做准备,到时怕是...”
他没说到底该不该派兵,只说担忧与建议,若是真回答了将军的问题,恐怕反倒会被怀疑立功心切,想要向上爬。
要知道他现在官职已是从三品同知,而将军却是从二品,若再升,昌丰怕是就没他位置了。
简其倬拿起锦帕随意擦过嘴角,向桌上一扔,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急,总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那,我们...”
“等着吧。”简其倬说完,大笑着向外走去。
高錡默默地跟上,这些事确实也不是他说了能算的。
两日后——
连着两日都是烟雨朦胧,看着窗外暗沉的天空,淅淅索索的雨淋落到窗沿边,滴答滴答的声响吵得人心烦。
屋内,元鸣四肢软绵的趴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猛地摇头“吵死了,吵死了,无聊死拉!”
在角落一手啃着烧鸡一手拿着酒杯心满意足的赵二牛,将啃了半截的鸡腿向前递出“来,啃鸡腿。”
元鸣一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他,一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是睡,当时就不应该让安安收下他。
他又看向窗户边对弈的两人,“安安,你们不嫌吵吗?”他最讨厌的就是雨天,还是这种断断续续下不停的。
不待政祉安回答,屋外敲门声响起。
凌飞推门进入,后边带着斗笠,身着普通棉麻补丁衣衫的十二立即抱拳“主子,北边蛮族于康瑞王起兵三日后,突然大军压境,如今北境情势严峻...”
政祉安执棋的手顿住,一把扔回棋盅。
对面的萧华池从袖中掏出三枚特制的铜钱,丹琴立即将棋盘撤走。